('马车行驶在蜿蜒的山道中,一路上都没有人再说一句话,直到王都的城墙出现在视线尽头,则南依才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圆盒。拧开盒盖,里面是深红色的膏体。“刚才忘了问你。”则南依抠出一点红色的膏脂,用力抹在衣袖上:“你那把袖箭是从哪里来的?”膏体染上衣料,暗红的颜色与血迹极为相似,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逐渐弥漫开来,让那些刻意涂抹的痕迹更加像鲜血所染。杜昙昼轻轻一嗅,闻出了一丝奇异的气味——则南依用的应该是朱砂唇脂,这种焉弥女子所用之物,不管是气味还是颜色,都与血渍别无二致。“捡的。”杜昙昼据实相告:“就在你府里的花坛里捡的。”则南依嗤了一声,又挖出一些唇脂,随意地擦在裙角。抹完以后,她掂了掂圆形的木盒,扔到杜昙昼怀里:“替我收着。”不等杜昙昼发问,她双手抓住裙边,使劲一撕,随着布帛撕裂声乍然响起,她那条嵌了金丝暗纹的绣裙,就被她撕出了一条尺长的裂痕。她下手的地方很妙,碎裂的纹路正好与她事先涂抹的唇脂痕迹一致,看上去就像沾满了鲜血那样。撕完了裙子,她又从头上拆下了几支金钗,随手往角落里一扔。一丝黑发披散而下,她犹嫌不足,又扯了几缕头发下来,散在脸侧。现在的她,不再是雍容华贵的则南夫人,她鬓发凌乱、衣裙破碎,身上还沾满血迹,看上去形容凄惨,犹为可怜。马车缓缓停下,驾车的管家对她道:“夫人,不能再往前走了,城门就在前面,再靠近就要被发现了。”杜昙昼听不懂他说的话,于是掀开车帘一角向外看去,王都的城墙就在不远处,只要再绕过一片树林,马车与城门之间便再无间隔。“知道了。”则南依挤开杜昙昼,没有让管家的搀扶,直接从车上跳了下去。落地时,裙摆扬起的尘土染上了她的绣鞋,精致的鞋面立刻变得肮脏不堪。她从怀中摸出一个香囊,打开系带,一股呛人的奇香扑面而来。“花椒?”杜昙昼闻了闻,问:“此物有何用?”“我上次哭,恐怕都是十岁以前的事了。”则南依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从香囊里取出一小把花椒,凑到眼下。不一会儿,她的眼睛就红了,眼泪迅速盈满眼眶,很快就开始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泪水流了满脸,她眼底却不见半点悲意,隔着泪水望过来的眼神,仍旧冷静到让人望之心惊的地步。“不留点眼泪,怎么骗得过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呢?”三人出发返回王都之前,则南依就已派人前往他们的遇刺之地,将那里伪造了一番。就连当时三人所坐的马车,也在她的要求下,被推下了山崖。则南依要做的事很简单,她躲过了处邪朱闻的追杀,却不能让对方看出她早有提防。与其事后被摄政王另寻其他机会下手,倒不如主动上门去示弱。“回城后,我会去找处邪朱闻,见到他以后,我会告诉他,我在山间遇到了劫匪。那些土匪虽然都被我的人杀了,可我还是受了伤,马也受惊从山崖摔下,带着马车一起摔了个稀烂。”则南依顿了顿,又说:“当然,我不会把马推下去的,马可是稀罕货,少一匹我都舍不得。”杜昙昼没有说话。则南依也没有看他,她望向不远处的城门,缄默片刻,低声问:“你说,我找的这个借口,摄政王会相信么?”杜昙昼知道,她没有在等他的回答。对于问题的答案,这位留在处邪朱闻身边三年之久的则南夫人,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好了,趁着眼泪还没干,我要过去了。”则南依提起裙摆,向前方的城门走去。管家忧心忡忡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身体紧绷得纹丝不动。城门外的大道空无一物,守城士兵很快发现了则南依的身影,天色极暗,他们看不清来人的样貌,于是高声怒喝,呵斥她不准前进。则南依没有停下脚步,随着她越走越近,士兵们逐渐看清她的脸,在短暂的惊讶后,飞速迎了上来。杜昙昼不知道则南依演得到底像不像,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和管家谁也听不到她对那些人说了什么。只是,没过多久,紧闭的城门就被人从内侧打开,有长官模样的人急急走了出来,把则南依恭敬地迎了进去。直到城门再次关闭,站在杜昙昼的管家才说了第一句话,杜昙昼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还是冲他摇了摇头。管家的表情不知是担忧还是惊惧,就那么凝结在了脸上,良久才稍有松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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