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比城市,没有那些高楼林立,没有将夜空映得泛红的满城灯火,只有静悄悄的平原,和静悄悄的夜空。北京城里是看不到星星的,能看到的都是卫星。但在这里,有一整片星空,甚至随着时光流逝,缓慢地转动着。陆藏之带着陈芒往漆黑的大草原上走,一直走,一直走,越走越远,越走越远,脚步声沙沙,偶有虫鸣。陈芒仰头望去,轻轻叹出一口气。茫茫夜色笼罩之下,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一片寂静里,连心跳都分外明显。他心虚地裹紧衣服。“冷吗?”陆藏之忽然侧头看过来。他连连摇头,“不冷。”“冷的话……咳。”陆藏之没说下去,陈芒也不追问。一时无话。陈芒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天比一天心神不定,他拥有了少年人的意志,也继承了青春的跌宕。如果少年的心中养了一片海,那此刻,惊涛已至。是力量也是动荡。“陈芒。”“嗯。”“走累了吧?坐一会儿吗?”“好。”这广袤又漆黑的天地间,小小的两个人影席地而坐。星空,枯草,虫鸣。陈芒双手撑在地上,仰望着那缓慢转动的璀璨星河,听见身旁人说:“冬季亮星最多,夏天恐怕就不是这幅景象了。你喜欢吗?”“嗯。”他点头。陆藏之转头望向他的时候,目睹了那对晦暗眼底亮晶晶的模样,轻轻笑起来。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忽然,寂静的风中,一点萤光忽上忽下,陈芒伸手,无声地抓住了它。摊开掌心,是一只萤火虫。地面植被中藏了不止一种昆虫,但现在天寒地冻,大都躲的躲,死的死。这只小萤火虫也一样,它失衡地挣扎,萤光越来越弱。他和陆藏之一起注视着它。端详,原来它的翅膀残破了。陈芒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它在自己的掌心中慢慢不动了。那么一丁点光,也永远熄灭了。他没说话,想了很多很多。“陈芒。”“嗯?”陆藏之突然又叫了他的名字,他不解地看过去,谁知道这人笑起来,开始说——“三。”“二。”“一。”下一秒,咻——!光芒乍现,草原尽头一束金光飞上了天!噼里啪啦炸开好大一朵彩色!是烟花!!震耳欲聋的响声中,第二朵、第三朵次第开放,无数响烟花如千丝菊一般连了天,红橙黄绿青蓝紫……那光芒闪烁,耀眼,和接连的炸响一起撞在人心上。“陆藏之……”陈芒眼睛都不舍得眨,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他这次是真的哭了。属于另一个人的拇指摩挲着他的脸,替他抹去泪痕。“我在呢。”于是那眼泪愈加汹涌。烟花对这一代的北京小孩来说,是仅限于童年时期逢年过节走街串巷的回忆,是趴在楼房窗边望到的一片接一片斑斓五彩,是凌晨十二点在单元门口点一挂鞭炮捂好耳朵躲开的炮仗声,是欢声笑语,是一家子的热热闹闹。但这些都因为五环内禁放烟花而永远地封进回忆了,对陈芒来说更是弥足珍贵。他是有家的。有过的。烟花不是转瞬即逝的东西,烟花是永恒的载体。他的家,藏进了陪妈妈看烟花的每个瞬间里。那短暂而永恒的安逸、甜蜜,就这么被陆藏之再一次大刀阔斧地翻了出来。陈芒这才想起来圣诞节那天,咧嘴笑的圣诞老人模型一直在唱《铃儿响叮当》,红帽子白胡子,陆藏之在身边问:“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能实现愿望,你的愿望是什么?”他的回答是——“看烟花吧。”但是北京2017的时候,五环内就禁放烟花了;2022年起,开始全域禁放烟花爆竹。所以这次来草原,原来根本就是为了……少年泣不成声,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哭得这么狼狈。欣喜,哀伤,感动,崩溃。陆藏之,我想妈妈了……陆藏之,我……对你……我其实……一阵接一阵的爆炸声,炸开一片接一片烟花。漫天烟火撞进星辰,原本蛰伏在草丛中的萤火虫被惊了起来,三三两两连成一片,点亮你我方寸。陈芒手心有点痒,他低头,那只本以为已经死掉的萤火虫微动两下,再次发出微弱的光。哭都忙不过来,还要忙着放飞你。陈芒气急败坏道:“你明明可以发光的!!”你大爷的,你不是会亮吗!害得我以为你死了!旁边,陆藏之温和地重复一遍:“你明明可以发光的。”不知是何含义,不知说与谁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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