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是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厌恶感,哪里是一点熏香就能消除的。
苏水湄至今都记得赵家主母的眼神,冷而厌。
那是苏水湄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厌恶感,如跗骨之蛆一般无法根除,直至今日,依旧存在于她的身体里,甚至变成了下意识的反应。
苏水湄也曾问过赵家大郎。
尚十二的小少女梳着花苞头,脸还没长开,脸蛋圆圆的透着一点婴儿肥,她托腮道:“赵哥哥,为什么伯母不喜欢我和弟弟?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吗?”
赵家大郎站在窗前,面前是漫天云霞。
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许是在看鸟,或许是在看云。听到苏水湄的话,他也只是笑,笑的很淡,很轻,跟外面的云一样。
他道:“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有些事,没有那么容易过去。”
什么事呢?苏水湄到现在都不知道。
她想,或许是什么大事吧。
“你若不想见母亲,我便不提你,她就不知道你在这里了。”赵家大郎看着苏水湄那张苍白的小脸蛋,难免疼惜。
苏水湄摇头。
这样不好,毕竟赵家主母也照顾了她与弟弟一年的时间。
“我还是去见见伯母吧。”
其实苏水湄也不知道自己跟赵家是什么关系,她和弟弟被送来的时候,只让他们唤赵家主母为伯母。
赵家大郎仔细看了看苏水湄,道:“你穿男装去,扮成江儿的模样,母亲也是认不出来的。江儿性子沉闷,母亲不会多为难。”
其实赵家主母并未为难过他们姐弟,只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疏离和憎恶,让年仅十二的苏水湄到如今都忘不了。
真是年纪太小,若是现在,她脸皮厚些,定然不会当成一回事。
可惜,那些事情并非发生在现在。
因此,当苏水湄再次面对这位赵家主母时,除了身体的颤抖,更让她无法控制的,是内心的惊惧。
害怕,无措,被那种强烈的憎恶感击溃,弱小到不堪一击。
苏水湄垂眸站在那里,听到赵家大郎与赵家主母拱手行礼,唤她,“母亲。”
苏水湄握紧拳头,向前一步,与赵家主母拱手道:“伯母。”
赵家主母端坐罗汉塌上,她现如今四十出头,因着常年礼佛,所以身上总带淡淡佛香。
这本该是一种温和而慈祥的味道,可在苏水湄闻来,却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赵家主母的目光落到苏水湄身上,苏水湄无法抬头,她不知道赵家主母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可她能感觉到那股如芒在背之感,让她直不起腰。
“长大了。”赵家主母凉凉吐出这三个字,她道:“抬头让我看看你。”
苏水湄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正对上赵家主母的眼神。
果然,跟三年前毫无变化,一模一样,甚至更加冷漠。
苏水湄的呼吸显得急促而慌乱,她努力想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却不想越掩饰越糟糕。
赵家主母笑一声,眼神却是冰冷的。
“长得很像。”
很像?像谁?
“出去吧。”赵家主母闭上了眼,似乎是不想再看到苏水湄这张脸。
苏水湄避之唯恐不及,立刻退了出去。一出去,连呼吸都通畅了。
屋内只剩两人。
里间被改成了一间小佛堂,赵家主母走到佛像前,她双手合十,背对着赵大郎,声音沉稳的开口道:“我们终归只是一介商贾,有了何家这个阶梯才能更往上爬。何家会助我们打开官场之道,我们的路,将更广阔。”
顿了顿,赵家主母又道:“若非何家女与王朗一事,你还讨不到这个便宜。你要记住我让你娶何家女的目的,记住自己的责任。我不介意你儿女情长,可是它只能排在最后。”话罢,赵家主母闭上了眼。
赵大郎垂眸,暗色阴影落下,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他道:“是,母亲。”
.
“捅我鼻子里去了。”陆不言垂眸看着面前心不在焉的小东西,抬手拨开她正握着汤匙往他鼻子里捅的手。
“对,对不起,大人,我不是故意的。”苏水湄赶紧替陆不言擦鼻子。
陆不言身上单薄的里衣都被药汁浸透,他指挥苏水湄道:“去替我拿件干净的里衣过来。”
“哦。”苏水湄放下药碗起身,去替陆不言拿里衣。
“大人,拿来了。”
陆不言斜她一眼,“替我换上啊。”
“换换换上?”苏水湄终于回神了,她瞪着那双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陆不言道:“我连碗都抬不动,你还指望我能自己换衣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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