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回答不上来。他年纪太小了,理解不了妈妈说的话。他只是看到家里保姆阿姨的孩子把自己写的字递给妈妈,然后保姆阿姨笑着夸奖了他的孩子。于是齐天在连笔都不怎么能拿稳的时候,偷偷学会了写字。是一个简单的字,齐,大大地铺在一张白纸上,写得歪歪扭扭。妈妈质问他,他却讨好地抱住了妈妈的腰,学着保姆的儿子,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妈妈,我爱你。”那天晚上,妈妈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唯一一次没有发出巨大的声音。她安静地睡着了。永远地睡着了。第二天,他愣愣地站在床边看着闭着眼睛的妈妈,保姆阿姨催促他快哭。可是齐天哭不出来。就是那个时候,他问方棠,他说:“哥哥,你说我妈妈为什么再也醒不过来了呢?”方棠说:“因为她已经死了。”他让齐天摸他的心脏,他说:“每个人都会死,当心脏不跳的时候,我们就死了。”“那……死了会很疼吗?”方棠告诉她,“不知道,不过应该不疼吧,你看看你妈妈,她在笑。”那个时候,齐天明白了,他不被妈妈需要。齐天的死亡教育来得很早,进行得很仓促。他在理解不了死亡的时候直面了死亡,同时,他也在应该得到爱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得到。在漫长的孤独的童年时期,是方棠陪着他度过的。直到开始上学,他和方棠都忙了起来。他见到了更多的人,却始终不理解他们的生活方式。齐天觉得自己不理解世界上的规则,他感知不到应有的情绪,也不明白什么叫做道德。为什么不及格就要伤心呢,为什么被老师夸奖就要高兴呢,为什么要讨厌一个人,为什么两个人要搭着肩膀走路,为什么要面红耳赤地吵架。他去问方棠,方棠说:“也许你不需要去理解。”“如果我不需要理解,那么我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意义是什么呢?”方棠说:“说实话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活着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所以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为了活着本身努力。”方棠拉起他的手,让他的掌心贴着他的心脏。他很喜欢这样做,几乎每次见面,他都要让齐天来摸摸他的心脏。然后他会抿着嘴笑,似乎是在庆祝心脏又多跳动了一天。方棠让他静下心来听听心脏的声音,“我跟大多数人不一样,我光是坐在这里呼吸都已经很难得了,所以我想得不多,只是更希望自己能过得容易一点。所以我选了最偷懒的一种方式,顺着公认对的和好的,去做就行了,不用花费多大的力气,遵守就够了,道德,法律,秩序,不需要多么难。”不用花费多大的力气,遵守就够了。齐家人其实天生是有反骨的,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打破,打破现行的一切,无视他人制定的规则。否则齐立民也不会白手起家,挣下现在这份家业。但齐天基因里的那份反骨,在一开始就被他自己给压下去了。他开始不自觉地模仿方棠,他的做事方式,他说话时的温声细语,他对外物的淡然。只是,齐天毕竟不是方棠。他不像方棠那样从小生活在被死亡威胁的阴影之下,所以他也不是真正认可他遵守的那些东西。齐家是真正的地狱。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已经在尽力做一个正常人了。齐家的老爷子经常带着他的三个儿子去荣与堂,不在乎他们才多大年纪,他会亲自带他们去荣与堂的地下室,让他们看血淋淋的刑堂,让他们去看叛徒的下场,让他们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在被抓住的敌人身上踩一脚。齐家人都是疯子。齐天捂着眼睛不愿意看,他的大哥,齐家最受宠的儿子,居然把他反锁在了关叛徒的笼子里。那个叛徒已经被折磨疯了,狭小的笼子里突然进来了一个活人,他没有犹豫,立刻张着嘴扑了上去,似乎要活活咬死齐天。齐天拍着笼子的门,求外面的父亲、哥把他放出去。外面的人每个都与他有着最亲的血缘关系,但他们却都不来救他,他的父亲称赞大哥做的对,并且对他说:“杀了他,或者被他杀死,你们两个里面,只有一个能活着走出这个笼子。”那天,齐天走出来了。他在门外吐得直不起腰。他的大哥却在这个时候,拍着他的后背,嘲笑他行事做派像个读书人。齐二倒是给他递了一瓶水,还笑着拍他的背,跟他说,没关系的,你只不过是年纪还小。齐天分辨不出齐二到底是不是虚情假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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