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启动了车子,车前灯大开将孟辰安脚下的一片地照得如同白昼,谢承洲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皮质表层发出嘎吱的动静,他没有多想,凭着本能将车窗放下探头出去,“我们谈一谈?”孟辰安以为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做个了断,点了点头。谢承洲将车子熄火,头顶的车灯亮了又暗,两人并肩坐在狭窄的车里,窗户留了一道缝隙,有秋夜的寒凉渗透进来,将空间里的窒息悄悄吹开些许涟漪。没想到,男人没有谈他俩之间的问题,反而说起了别的人。男人隐没在夜色中,嗓音磁性低沉,像是在说一个睡前故事,听不出太多与之有关的个人情感波动。谢承洲说:“我自小父母早逝,小叔谢鸿渐才是正儿八经的继承人。”谢鸿渐?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是个非常大气又喻含期望的好名字。孟辰安对这个上一任的谢家当家没什么印象,毕竟谢鸿渐活着的时候,他还年幼,而这些年S市的名流们也很少提起这个人,所以不甚了解也很情有可原。“我小叔很有才干,可惜性子偏执激进,反复无常,又容易被私人感情操控,是个很难相处的人。我从小就跟在他身边,起初他还能控制住自己,可惜在婶婶有了外遇私逃后,他就越发变得不像个正常人,精神状况岌岌可危,发病时歇斯底里,半疯半癫的模样我至今记忆犹新。”说到这边,谢承洲顿了顿,似乎是在抚平情绪,孟辰安由此得出,那个谢鸿渐确实曾经带给这个男人很深的心理阴影,直到如今都没有淡去。“所以他有天突然要我和潘家大小姐结婚,除了不痛快倒也没什么大吃一惊的想法,小叔那样的疯子做出什么样匪夷所思的决定都不会让周边的人感到奇怪。那时候我二十二岁,对将来的另一半还有着幻想。云姐大我五岁,名声也不好,这门婚事在当初的我眼里,实际与羞辱没什么区别,它损害到了我的尊严,让我感到难堪。辰安,你会不会也觉得那时候的我很可笑?”孟辰安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沉默不语。潘筱云,照道理,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甚至当初第一次看到她的墓碑,对她身份的认知都因为她生前是谢承洲的妻子。可当下提起这个名字,他脑海里迅速反应过来的却是她另一个身份——谢冲书的母亲。挫败感在黑暗里缠绕上他足踝,一路攀爬,最后勒住了他的脖颈。谢承洲也并非一定要得到答案,他继续讲了下去:“当年我就觉得自己很可笑,甚至一度觉得周边的人都在明里暗里地耻笑我。我自诩接受过高等教育,又是名流世家打小培养出来的习性涵养,自觉便可以高人一等,看不起一个带着八岁父不详儿子的女人。”“后来天长日久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云姐又是个温柔腼腆的大家闺秀性子,也许她曾经行差踏错过,但也付出了代价,我觉得就够了。那天冲书贪玩跑进了小楼,还碰坏了婶婶留下的小提琴,小叔为此发了病,差点将他从楼上抛了下去。”孟辰安心口一滞,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胡乱地应答道:“是么?”谢承洲看了他一眼,苦笑道:“当时云姐吓坏了,差点跪下来求他,我那时也憋疯了,看不惯他借题发挥,为个不爱他的人搞得不人不鬼的落魄模样,就故意抢了那把小提琴摔在地上,还使坏地狠狠踩了几脚。”说到这里他不禁又笑了出来,似乎当初的那份畅快淋漓至今还残留在骨子里。“我把哭得像个泥猴一样的冲书抱起来,拉起云姐就走,还故意大声对冲书说,要给他请个小提琴老师来教他。”“还别说,这小子鬼精着呢,学了没多久就天天一大早站在湖边拉琴,没一个调是准的,我小叔很生气想把他溺死在湖里却每每找不到他人影。”“我和云姐后来更像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朋友,我没有至亲的兄弟姐妹,唯一还有点血脉关联的亲人成天活在自己编织的茧子里,疯魔多年。照理说,在云姐和小叔身上,我看到的爱情没什么光明的未来,只有卑劣的、痛苦的、独自吞咽苦果的一面,实在与我当初的设想背道而驰。”“后来小叔和云姐先后离世,等冲书成年后他也搬了出去,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时光流转中,什么都不曾留下……”孟辰安感到手上一热,一只大手覆盖在他手背上,不属于自己的体温透过皮肤表层渐渐与自己的温度融合为一,他突然丧失了挣脱的勇气,只静静地陪着男人在黑暗不见光的车里坐了很久很久。', '。')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0 00书院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