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咯噔一下,目光落在对方被纵横的皱褶和灰褐色的老年斑覆盖的脸孔上,隐隐察觉到属于他父辈的那个时代即将要彻底谢幕的前兆。这时,有鱼咬钩,池水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孟宏昌突然睁眼,浑浊的瞳孔被水面折射的光晕点亮,他一下抓紧鱼竿就要发力收杆,没想到那鱼激灵狡猾,很快挣脱了钩子甩着尾巴潜入了残荷下面的水里。孟宏昌盛满精光的双瞳迅速暗淡下来,化为两潭冬日的死水,他浑身的力气也好似一下泄漏了个干净,手一松,鱼竿掉在了青石上,被水流带着滑落了下去。孟辰安快走几步,赶在鱼竿沉水之前抓住了尾端,重新将它架在对方手边。孟宏昌并没有因为他的帮忙好受多少,他像个破了洞的风箱,呼啦呼啦地发出难耐的气音,过了好久才抚平激动的情绪勉强开口问道:“你来做什么?”孟辰安没有看他那张干枯风化的脸的兴致,他转头望着对岸的假山亭台,答非所问地说:“您病得很严重。”“胡说!”孟宏昌突然平地一声断喝,枯败的脸上泛起异样的红潮,“我好得很!我没病!”孟辰安冷笑,现在的孟宏昌不再是他不可战胜的敌人,他可以在对方面前肆意地表达自己的喜恶爱恨,“您现在有后悔么?如果下去见到爷爷和我爸爸也能这样理直气壮么?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什么我在您身上没有看到?”“什么死不死的!你别危言耸听!”孟宏昌脸上的红潮越发明显,他浑身打着摆子,两手紧紧扣住轮椅扶手,像随时会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厥过去一样,“我不会死!我现在才不会死!”孟辰安看过他近期的诊断报告,也私下联系过他的主治医生,孟宏昌自以为隐瞒得很好,外人无从得知,实际不然。孟辰安换了个怜悯的目光看他,“原本我不理解你为什么突然要坑害我和孟吉,近期我才想明白,某些人在临死前,非但不会幡然醒悟,内心的黑暗和疯狂还会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被无限制放大。”而孟宏昌就是这类人。“因为您的病情刻不容缓,您担心自己身故后,我和其他人会夺走属于你儿女的东西,为了给他们扫清障碍,您才会在近一年做出桩桩件件已经危害到集团的事来。”孟宏昌在喘匀了那口气后,脸上的红潮逐渐被灰败和苍白两种颜色取代,他眼皮耷拉着,阳光在他侧脸留下一道深刻的阴影,将凹陷下去的颧骨衬托得更为明显。他沉默不说话,即便是在这种环境下,他天性中的警惕和小心翼翼仍旧镌刻进了骨子了。孟辰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怕自己这次是故意来激怒试探他的,想在他情绪激动的时候,引导他说些错误的话好以此来拿捏他。“我今天过来不是为了试探,也不是为了敲打您,该有的证据现在都在我手上,我还没交给警方,您要是闲暇了,倒是可以猜猜看都是些什么证据,届时可以给您定什么罪。”孟宏昌嘴唇抖了抖,他内心实际上没有他面上表现得那么淡定,病痛带给他的,除了身体上的折磨,也让他曾经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出现了裂缝。冬日的冷风吹开孟辰安额前的发丝,他眼中的温度和脚下的池水一样,冰冷刺骨,“我知道您要做什么,您想在最快的时间内除掉我们这些将会对您子女构成威胁的隐患,再夺走我们手里的股份和财产,我、孟吉、孟宏易,加上您自己的,我们四人手上的财富加起来,即便堂兄堂姐他们再不济,投行的协议最终让孟家在集团失去话语权,他们也能舒舒服服地挥霍到老,对不对?”然而他的算计,除了让孟宏易折了进去,孟辰安、孟吉,就连原本回天无力的对赌协议,一件都没有按照孟宏昌的想法发展下去。孟辰安干脆一语点破,“孟宏易的事突然在那样的节骨眼上被捅出来,背后一定也有您的指使吧。”孟宏昌像一尊表皮剥落的雕塑顽固地坐在那边,不言不语。见他冥顽不灵,到了这个地步还不忏悔,孟辰安说:“我父亲替您背负了十多年的污名,当年那些指控他的罪名实际也是您干的好事吧。他死了无法替自己辩白,您还活着,您若是认为我是在污蔑,就去想办法洗脱罪名吧。”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停留,该说的他都说了,对方现在信不信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过不了多久,等警方上门,一切便都分明了。孟辰安想要在孟宏昌作古前,尽快恢复孟父的名誉,让对方身败名裂。他走到小径上,两边虬劲的老梅树上错落着米粒大小的花苞,隐有暗香浮动,再过不久,这些精灵就会绽放出冬日最俏丽的身姿,将这片角落彻底点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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