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虽然责怪他太客气,太破费,但还是笑呵呵地吩咐三叔磨刀,然后自个儿钻进厨房烧水,准备待会儿收拾兔子和鹌鹑。
陆坤一家子先进里屋说了会儿话,刘丽萍就把陆明哲交到陆坤怀里了,说是要去帮忙三婶收拾兔子鹌鹑。
“你哄一哄他,他睡着了你就把他放小床上,记得给他盖小被子啊”刘丽萍边系围裙边嘱咐道。
“你去忙活吧,孩子交给我,你放心。”陆坤摆摆手,让她赶紧忙活去。
三叔三婶年纪越发大了,陆坤可不敢吃他们做的菜。
不为别的,就因为三叔三婶俩人特别爱吃咸的,是咸到发苦那种咸,一般人压根就受不了。
陆坤也拐着弯劝过三叔三婶,劝他们年纪大了该吃清淡点,别吃口味太重的,三婶倒是听进去了,但三叔却是每回笑呵呵地答应,但下厨的时候,做一顿菜,一瓶盐还是得下一小半。
小光头回到村里压根就不缺玩伴。
无论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早就惦记着小光头兜里的各种糖果和手上拿着的新奇玩具了。
当然了,也偶尔有几个大孩子,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试图强抢的,但小光头嗷一嗓子,立马两个大汉蹿出来。
小光头可是知道的,自己老子给自己配了威风凛凛的保镖叔叔!
但凡是想要强抢他玩具零食的,都被保镖叔叔提溜走了,然后自己再真心地跟其他人交朋友,分给对自己友好的小伙伴们零食糖果、借玩具给他们玩,自己立马就能收获一大群人的友谊。
陆坤把儿子哄睡着了,冲在一边折纸鹤的大丫儿吩咐了几句,让她帮着看会儿弟弟,他出去转一圈。
窝在家里不动弹,那不是他的性子。
陆坤出了门,往上坡走了几步路,就看见王瘸子在把小溪边洗衣服。这是很平常的事儿,王瘸子自从媳妇难产死了之后,衣服全是自己洗的。
陆坤打照面过,遇上了,正好说几句话,站在边上笑着道,“王大哥,衣服那么脏,你咋不多放点洗衣粉?”
往王瘸子边上的洗衣粉盒子瞅了一眼,发现里边的洗衣粉已经是一坨一坨的了,只能靠用手刮一下,才能刮下一点点洗衣粉,压根就倒不出来。
“是坤子啊,回来了。”王瘸子笑笑,“没钱买洗衣粉呗,只能将就了,凑合凑合着搓几把,趁着天色好,晾干,赶明儿个进山帮人剥桂树皮需要穿这身。”
“咋不喊你女儿给你洗衣服?”陆坤在溪边蹲下,给他递了一根烟。
他女儿彩丽跟二丫儿是同一年的,都八九岁了,料理父女俩的衣服,也勉勉强强了。
王瘸子腿脚不方便,又是个大男人,自己出来洗衣服,在乡下到底有点尴尬。
“孩子小,平常的衣服倒是她洗,可这身太脏,孩子洗不干净。”王瘸子和女儿相依为命,对女儿还是疼爱的,说到女儿彩丽,脸色都好看了些。
没一会儿,王瘸子就麻溜地把衣服洗好了,邀请陆坤到他家坐坐。
陆坤寻思家里吃饭还要好一会儿,也就答应了。
开门的是个小姑娘,陆坤倒是认出来,那是王瘸子的女儿彩丽。
陆坤没准备什么礼物,从口袋拿了小包装的饼干给彩丽,小姑娘本来不想接的,但是挨不过陆坤强行塞到她手里,最后还是接了,脆生生的说了声谢谢。
“二丫儿她们也回来,待会儿你过去看看,她们老说起你。”陆坤客气着说了一句,然后才进屋。
王瘸子家的院子里堆满了一摞摞的干柴和稻杆,可见这对父女俩是勤奋的,家里日子过得不好,那是有太多的现实因素。
进了屋子,唯一的家具就是一张八仙桌,连椅子都没有,就是几个木墩。
“家里不是拉线了么,怎么不使电?”陆坤发现王瘸子家唯一的电器就是点灯,但拉了一下灯绳,灯压根就没亮。睁大眼睛瞅了一会儿,发现灯泡也没有坏掉的迹象。
王瘸子嗨了一声,抬起右手摸了摸后脖颈,“去年我们这一房的老七,瞧我们家日子过得艰难,偷偷摸摸帮忙我把家里的表给改了。后来镇上的电费收费员来我家闹,最后干脆让供电局不给我家供电了。”
“是单单断供你们家,还是其他人家偷电的也被断供了?”
偷电的肯定不止王瘸子家,整个村子里偷电的人家多了去了。
两毛多一度电,看起来不多,但对王瘸子家这样的低收入家庭,那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负担了。
王瘸子女儿还小,王瘸子压根就没法进城干活。再说了,王瘸子腿脚不方便,也干不了重活。即便是有人招工要他,进城干活一年下来,能攒下三五百块钱,都算是拼命了。
可这点钱,以钱代粮交农业税之后,基本就剩不下几个子儿了。
“人家拿我开刀,有什么办法?人穷,只能受着呗。”王瘸子别过脸,声音有些哽咽。
陆坤轻轻地点了点头,明白他这是被杀鸡儆猴了。
电费收费员不是村里的,没那个胆子去家里兄弟成群的人家闹,只好把气撒在王瘸子这儿。
新世纪之前,收电费对于任何电力企业来说,都是老大难的问题。
缴费的人心疼那点电费心疼得跟割肉似的,收费的收费员几乎跑断腿,供电企业也为回笼资金天天发愁。
尤其是征收电费的方式由集体征收变为个人之后,收电费活儿就更难做了。
收费员挨家挨户抄表,这还不算,还得一遍一遍地催缴电费。
遇到脾气好的,人和气的,大不了多费嘴皮子,摆事实讲道理,遇到蛮横的,人家远远瞅见收费员上门立马关门放狗。
有些人家欠电费,一欠就是一年!
供电企业想了很多法子,比如欠费半年不缴,就断电。结果倒好,农民们真个就欠足半年才去交款,而且还不是全部结清,而是缴纳一部分欠款,再一个劲儿地赔好话,央求恢复供电。
“偷电不对,用电的确得交钱。”陆坤抿了抿嘴唇,他理解王瘸子家的难处,但也不会因此觉得偷电这事儿是对的。
“那是王老七自作主张,我也是收费员来家里闹事的时候才发现。”王瘸子心里窝着气,但还是忍了下去,“你先坐会儿,我给你倒杯水去。”
“彩丽啊,你今年念几年级了?”陆坤见小姑娘坐在一边择菜,没话找话道。
小姑娘愣了一下,双手抓了抓衣服下摆,咬着嘴唇道,“我...我还没上学。”
孩子眼里原本活泼的色彩立马黯淡下来,那份痛苦,让人蓦然心酸。
陆坤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王瘸子家里就靠王瘸子一个人种田养鸡养鸭,再加上偶尔山里需要人剥桂树皮,才能挣点钱。
单靠这些,连日常生活都捉襟见肘,孩子上学的确是一个大问题。
“老王,你咋不送女儿上学?”陆坤摆摆手,没接老王递过来的一碗米汤,脸色异常严肃。
王瘸子愣了愣神,把碗搁在边上的木墩子上,找了个墩子坐下来,搓了搓手,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也看见了,我们这个家全靠我这个废人,攒得一点点钱,连让孩子吃好点穿好点都很难。
再说了,在农村讲知识,写诗词和写字做文章,都是过不了日子的。
与其这样,我还不如拼命一点,让孩子过得好一点,再过几年,多攒点嫁妆......”
在王瘸子心里,是自己耽误了孩子,累得孩子没前程,甚至往后婚假,别人都嫌弃她有这么个家庭。
“我说你这人!”陆坤气急,“这事你怎么没跟我开过口!”
陆坤是受过王瘸子恩情的,以前自己一个人过的时候经常挨饿,王瘸子没少让他上家里吃芋头番薯之类的杂粮。
那个时候大家的日子都过得艰苦,王瘸子能分粮食给他,不求回报,已经是很大的善行了。
陆坤发达之后,村里数得着边的数不着边的,没少搭话让他帮扶,陆坤夫妻俩也大多能帮则帮,反倒是王瘸子从没开过口向他们一家子求助。
陆坤回馈的恩惠,也就是前几年每年回家祭祖遇上了,拢共给的那三五百块钱,再无其他。
“这不开学没多久吗?后天正好是星期一,你赶紧找学校去,让孩子上学。”
陆坤黑着脸,给他讲道理,想着给女儿攒嫁妆好让女儿嫁人的时候不至于那么寒碜,还不如送孩子去学校拼一拼,“孩子读书以后,长大了有很多的选择机会,并不是读了书没用、只能种田或者打工。她现在没用自己选择你现在送她去上学,她往后的路怎么走,你让她自己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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