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和别人搭话,话语却落在地上无人接应;别人原本在讨论某件事情,那个同学兴冲冲地加入,大家却原地解散,仿佛把他当成什么可怕的病原体,恨不得立刻插翅逃开。这样仿佛温热渗透一般的、常人难以察觉的疏远和漠视,会在不知不觉之间,诱导被排挤的人神经高度紧张——任何一个想要融入集体、不想成为异类的人,在被排斥的瞬间,想到的不会是「别人在故意排挤我」,而是「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被讨厌了」。就算意识到别人真的是在故意疏远自己,想着立刻和所有人撕破脸皮的人毕竟在少数。而真正引导校园暴力的人躲藏在众人的身影中,以至于被霸凌者就算想和对方同归于尽,都找不到正确的对象,只能作罢。最终的选择其实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努力讨好面前这些脸色不善的来者,试图通过示弱和委屈自己来重新融入集体,摆脱被霸凌者的身份。越迫切地想要回归正常,精神就愈发过敏。任何细小的风吹草动都会触及脑袋里那根岌岌可危的弦,驱使着被霸凌者做出一些自己清醒时想起都会觉得匪夷所思的异常行为。这样的异常,更会加剧流言蜚语的传播。伴随着无法抑制的情绪的失控和爆发,别人施加在被霸凌者身上的语言也会更加尖锐。「那个人上次发疯把课桌都掀了……暴力倾向真的很恐怖诶!」「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他两眼,他就忽然跑到我桌子前面,大喊大叫,叫我不要再议论他了!可我根本没在说他啊!」「呜啊……真恶心。居然在自残……」……诸如此类。黑羊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被煤气灯效应逼成了真正的疯子。当无法承受过度压力而崩溃的时刻降临,他们就彻底坐实了别人替他们编织出的糟糕样子,百口莫辩。温演向来不爱参与班级里的活动,是头独狼,实际受到的心理伤害比那种迫切渴望回到群体的人要小一些。但仅仅也只是小一些而已。足以致命的伤害,究竟具体数值是八十还是九十,到底有什么区别?那天被温演掀了桌子的男同学像是迫切地想要挽回自己的脸面和威严一般,针对温演进行了肉体上的霸凌。……当然,在离高考只剩下一两个月这样的档口,是不会有人傻到去殴打他人,留下可以鉴定的伤口,惹来处分,以至于耽误升学的。所以这种针对肉体的伤害,变成了在温演的桌子上用油性记号笔写污言秽语,往他课桌里塞青蛙尸体,在温演去往校园公共厕所隔间时往里面泼水……尽是一些下流至极又偏偏难以取证,就算被举报到老师那里,也只会被不咸不淡地当作过火的恶作剧的行为。李岩对此深感恶心,却又无能为力。*时光飞速流逝。终于,在一个炎热的午后,所有高三生的最后一节体育课,大家被分流安排去新建了一年的体育馆内进行体检。这是高考前奏的号角。温演捏着手上那张薄薄的纸,神情有些恍惚。多日以来的霸凌,虽然他本人并不在意,但身体还是习惯性地做出了应对措施。高压的环境下,激素的分泌开始失调。他时常失眠,又会忽然嗜睡。经常一觉起来,已经到了暮色迫近的放学时分。温良又出差了。家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本想向班主任申请暂时休学,直接等到要高考的时候再回学校,但被以担心他成绩会下滑为由拒绝了。「如果跟不上大部队的进度,高考的成绩会很不尽如人意的……温演,你还是能来就来吧。」更何况,温良人在外地,没法回来签字。班主任并非不知道班级里的情况。但或许是在他眼中,情况还没有严重到出现事故的程度,而不管是对老师还是对学生而言,只要熬到高考结束就是胜利。除此以外的事情,都是节外生枝。能不管就不管。那些对于温演而言,不是最恶心的事情。事实上,真正影响他的精神状态的,是最近频繁出现的噩梦。无数次深夜惊醒,他都觉得喉中一阵强烈的窒息感弥散开来。灰蒙蒙的梦境里,他躺在一片绵软的草地上。环顾四周的风景,水坝、河流、细细的桥梁,是温演幼时和凌存初见时采摘紫色矢车菊的地方。凌存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低着头对他笑。他刚想起身,伸手去触碰小凌存的指尖,却被一阵无法控制的强硬力道按倒在草地上,动弹不得。下一秒,天旋地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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