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喊声渐渐澹去，剩下的是一股子参杂着难闻化学气味的古怪肉香。闻到这股味道的人都忍不住开始干呕，凡是看过那些燃烧的人在火焰里挣扎扭动的人都变得疯疯癫癫。

任何触碰对方的动作都会让这些已经精神崩溃的人下意识的躲闪抽搐，他们忌讳对方碰自己的身体，把任何感觉都误会成自己已经被点燃。

因为白磷弹的出现，这一整天大华守军计划中的反击都被取消了，唐军攻占了丰江城南部的一大片区域，甚至都没有遭到预想中顽强的抵抗。

傍晚的时候，冯克之不顾危险，亲自查看了被白磷弹攻击过的地区。他在依旧有点儿呛人的空气中踩着还有温度的泥土行走，心惊胆战的看着那些还在燃烧的建筑物屋顶。

十年前，他熟悉的战场还是双方拿着希瑞克火枪排队，敲响战鼓喊着口号在田野里厮杀。

可现在，他眼前的战场已经变了模样，这里比过去诗歌里形容的地狱都要可怕，血腥残酷都不足以形容这一切，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带着一股子让人窒息的绝望。

一个胳膊差点儿被一小撮白磷烧没了的伤兵躺在空地上，冯克之经过他的时候，他的眼睛甚至都没动一下。

两条腿都没有了的伤兵坐在那里，甚至已经被折磨得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远处堆满了被清理出来的尸体，大部分都被烧的焦黑，和炉膛旁边堆放的柴火很像，傻傻的让人分不清楚。

其实人的脂肪也是能燃烧的，只要被点燃起来，就可以一直燃烧到油尽灯枯。

“大将军！”终于，有一个没受伤的军官看到了带着一群人走过来的冯克之。他立正敬礼，语气中却满是颓然。

谁都知道，这一场战争他们已经没有希望了！眼看着这么恐怖的武器出现，眼看着那么多人死在仿佛永不熄灭的烈火中，没有人还能对这场战争的胜利抱有希望。

之前，大华帝国的各级指挥官们心中的想法是：这场战争我们输了。现在，这些见过了白磷弹的大华官兵们心中所想的是：我们完了！

对着那敬礼的军官压了一下手掌，示意对方礼毕之后，冯克之走到了对方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沉痛：“你觉得唐人明天还会不会继续使用这种武器？”

“我不知道，大将军。”那军官摇了摇头，说实话他现在最担心的也是明天自己还要面对这种该死的炸弹。

它在半空中突然裂开，覆盖一大片区域，躲在屋子里会被燃烧的门窗呛死在屋子里，逃到空地上会被落下的那种不会熄灭的火焰点燃。

对于大华帝国的士兵们来说，这玩意儿简直无法防御，无论他们做什么，都无法阻止火焰继续燃烧。

有人亲眼看见燃烧的士兵跳入水中，好不容易熄灭了身上的火焰，可他才从水里爬上岸，身体就又开始冒烟。

所以这个军官只能悲观的叹息：“那东西会一直烧，几乎停不下来，到处都是伤员，一个营上百人受伤，有人说那是来自地狱的火焰。”

“所以我们才要把那些与恶魔合作的唐人挡在丰江！”冯克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如果我们输了，恶魔将会毁灭世界。”

尽管冯克之用自己的急智，借着士兵们之间疯传的有关地狱火焰的流言，稍微稳住了一点点的军心，可他知道这绝对不是办法。

唐军如果继续使用这种恐怖的武器，丰江之战会很快以大华帝国的惨败结束。尽管冬季来临，唐军的进攻肯定会暂停下来，可明年呢？以后呢？

就在冯克之皱着眉头思考着对策的时候，远处一直燃烧的屋顶终于不堪重负，断裂塌陷，卡察一声带着火焰破碎进了屋子里。

一时间那股燃烧的呛人味道翻滚而来，冯克之只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刺痛无比，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一种折磨。

“咳咳！咳！”冯克之用手捂住了自己流泪的眼睛，周围的护卫也在不停的咳嗽。

“快！保护大将军！带大将军离开这里！快走！”一片黑暗中，冯克之听到有人在呼喊，有人搀扶住了他的胳膊，拖着他开始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奔跑。

等到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个护士刚刚用棉签帮他擦拭好眼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很疼，不过却没有失去光明。

这让他松了一口气：至少他没有变成一个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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