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蒙蒙亮了,枯枝上那盏微弱的驱虫灯的光,此时融在天光里,成了昏黄一个点。再过半个小时,陈姨就该起床了。
姜白野熬了一晚上,已然困得有些蔫了吧唧的,瞥了一眼周衡钰,语气冷淡:“行了?”
他也不等周衡钰答,兀自从秋千上起来,抓了抓被风吹得凌乱了的刘海,往屋子里走。
周衡钰看着煮了一个多小时的茶,问:“茶不喝了?”
里头人都走到楼梯了,听了这话声音远远地传过来,语气很不怎么样:“你自己留着喝吧。”
周衡钰无可奈何,从陶盅里舀了勺茶进杯子里,抿了一口已经温了的茶水。
他打开了院子门,靠在门框上望着布了日光的无际松林,无声地轻轻笑了一下。
少年人的敌意就像只会挠人的幼虎,锋芒毕露的爪子里也会藏着一块软肉,在一来二往的试探中判断世界的善意。
他们张牙舞爪的对抗,在屡屡撞上一堵轻飘飘的棉花墙后,会显得无力又茫然,有时会愈演愈烈,成了颗憋在心口无处发泄的火星子。
而这时候,就需要有人伸伸手,给这只四处乱撞的幼虎顺一顺毛。
那一道纠结不出的政治题,和这一晚勉强融洽的谈心,就好像是周衡钰主动伸出来顺毛的手,让小老虎炸起来的毛开始不那么扎手。
十七八岁的的男孩大多都有点傲气在身上,觉得全世界都在自己脚底下,带着一股所向披靡的中二。
这种傲气虽然张扬,但是也纯粹,嚣张又放肆,尖锐又软和。哪怕是因为一道自己写不出别人却能写出的题,就能悄悄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欣赏,而对对方多看几眼。
更何况周衡钰受到的敌意,本身就算是受了周韵的牵连。
两个男人在一起,这种小纠结往往解决得更干脆,不会有过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这样的变化很微妙,特别是在性子比较冷的姜白野身上,就变得更微不可察。
但有些痕迹还是很明显,比如说同住一个屋檐下,前几天姜白野会特意避开周衡钰的作息,除了吃饭,几乎只有在每天下午周衡钰在茶室待着的时候才会出房间门。
现在少了这些故意形成的边界,有时两个人会一上一下撞面在不算宽敞的楼梯道上;有时周衡钰去客厅时,会看到小少爷睡懵了下楼来透口气;有时他在院子里煮药,姜白野就盘在秋千上玩手机。
又比如,他们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时,可衡顺嘴聊上几句不算硬邦邦的天;周衡钰抛出来的问题,小少爷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回上一两个。
陈姨拽着姜白野忍不住絮絮叨叨的时候,看着小少爷强忍着烦躁吃瘪的模样,周衡钰会笑吟吟地在旁边添火补刀。而姜白野会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将冰箱里少了瓶冰可乐的事情说出去,让陈姨的怒火瞬间转移。
但是也仅限于此。
只算得上是勉强熄火相安无事,并不代表姜白野给什么好脸色。
唯一不变的,就是周衡钰每晚依旧很难进那扇门。
他每晚都要在那张潇洒飘逸的“闲人勿扰”前,进行一场大型面试,面试姜很严肃,每天对他的措辞进行严格审核,从鸡蛋里挑骨头,不通过的话他还得临时临刻换一种说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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