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脸上却是有些失望,他就说么,方才不是他看花眼听错耳便是她被烧糊涂了,这个女人怎么会同他软糯的说话,定然是方才出错了罢。
只是她道一声“苦”皇帝耳边就总能自动反映,像是出现了重听,低低的,羞涩的,尾音都要消失不见那么一个字眼。
“哎……”皇帝又叫一声。
穆清装作没听见躺的板板整整,她真的做不来,三哥说的样子她真的做不来,索性该是怎样就怎样罢,然脸上蓦地一动,皇帝捏着她脸蛋是个不将人唤醒不罢休的架势。
第34章 秋选
再是闭眼装不下去,于是只能将眼睛睁开,穆清望一眼皇帝就将眼睛别开,她觉着方才的自己丢人。
皇帝捏人脸蛋将人操弄醒,本是个得意的脸,然下一瞬便眼里一沉。穆清素来长了一双漂亮的眼睛,眼线规整睫毛密长,只这会儿因了方才的事情眼边带了一点红,眼里冒着水汽,还有那么一丝说不出的羞恼和怯意,于是竟然有了艳色,波光潋滟,仿佛床笫间盛开过一样。
皇帝半天没说话,穆清莫名,再看皇帝一眼,却是无端一个瑟缩,皇帝此时看上去竟然有些森冷可怖,仿佛正要张开利爪将她吞吃入腹,立时间头皮发紧,不知皇帝到底怎么了,却是下一瞬眼前一暗,正是要逃,皇帝当头罩下来,将她唇舌卷入无边境地。
仿佛自己正处在个惊涛骇浪要翻船的险地里,皇帝气息灼热呼吸粗重能将她灼伤,唇舌被咬嚼的发疼,唇齿交缠间的水汽都要漫进眼里,惊天的火焰熊熊往上喷,眼里发疼,嘴里发疼,该是要死掉了罢,她惊慌失措毫无抵挡能力,敌人便趾高气扬长驱直入,直把人神魂都要颠倒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穆清头脑发昏眼前发黑,躺床上好长时间才发觉自己被放开了,迷迷瞪瞪下意识寻人,却是眼前再一暗,皇帝哑着嗓子说“别那么看人。”
穆清莫名又羞耻,睁眼察觉自己睫毛刷过皇帝手心皇帝仿佛发了一回颤,便立时将眼睛闭紧,闭紧时候睫毛又是一刷皇帝又是一个颤,穆清便再没有睁眼,心下一颤,竟然能听见自己心跳。
三哥说,人的一辈子这样短,你该是要为自己活了,穆清不知道怎样为自己过活一回,四处的找寻救济家人,也是为了自己过活啊,只是这样她大约也只是自己给自己犟嘴罢了。然到底要怎么给自己过活,从四岁之后她就不知,先前还是静妃的时候大约也是抱着最终要给先帝陪葬的心情才少年轻狂了一回,这回真要给自己活,怎么个活法儿,迷迷瞪瞪闭着眼脸蛋火烧嘴唇发麻,依旧是个一团乱麻。
这人全身只有个眼睛能看了罢,皇帝有些恨恨,感觉自己手心时不时有排小刷子刷过,麻酥酥的从手心往心里传,后脊梁都要升起一股战栗来,可这样个干巴巴身条,连他一个揉搓都禁不住,更不消说旁的,于是就只沉默将那股子战栗给压下去,自己给自己生气,气的鼻子都要冒出火来。
穆清毕竟是大病眼下又发热,不多时就睡去,皇帝察觉她睡着之后将手挪开,借着不亮的灯光将床上人细看良久,也不觉得快乐,也不觉得烦恼,就只是很平静的看看人,心里平静。先前没找着人时候无论吃得多饱肚里总也觉着仿佛是个没吃饱的样子,可愣是要再吃,肚皮都要炸开,肚皮都要炸开,也总觉得肚子里还是不满,这回却是没有那股子莫名的不满了。
皇帝发觉了自己变化,就有又有些恨恨,他怎的要这样没有出息,却是只心里恨一会也就罢了。
就那么盯着人看好长时间,皇帝便又是掀人被子,将穆清被子给掀开,知道清丰给穆清药里下了安神药,遂这时候也不害怕人会醒,又是将人衣服给脱了个泰半,盯着那两道还未愈合好的刀口看个好长时间,只不知道两只还未愈合的刀口有什么好看的。
“皇上,再过十日就是秋选的时候,宫里要着人开始准备了。”太常寺卿胡越在隔了老长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得了一点空隙,适时在情绪激昂的老臣中间插了一嘴。
众臣这才想起先前吵了个不可开交的秋选要开始了,这事儿一出来,今日早朝的纷争便自动结束。
今日早朝一开始,一个连一个的奏章递了上来,所奏都是一件事,皇上前些日子将太傅家里女先生强抢进宫简直是丧尽天良,干下的事畜生都不愿意干,人家还是有家室的人,竟然不惜将人跌残都要抢进宫。那阵子有发大水的事情没人将这事儿提出来,终于大水过去,这事儿重新给提出来,群臣们各个义愤填膺,仿佛皇帝抢的是自己亲闺女。
皇帝坐在上首一如既往不发一言,只看着众位们说,说完一个他点点头,下一个说完他又点点头,朝臣们一时也拿不准皇帝的态度,然都是很统一的将仁义礼智信和先朝色令智昏的亡国君主拿出来说一遍,最后都是以一个痛惜的样子回位,有几个大臣还因为用了相同的事例而斗起嘴来。不管怎样斗嘴,朝臣们的意见都是很相同的,皇上做出这样的事情天下人都不齿,快将人放回去。
严五儿站旁边听了好一阵子,自己在自己心里翻白眼珠子,就算倦勤殿那位不是静妃是个寻常女先生,皇上都将人抢来了,人家又不是个猪狗,抢来了觉得不合适再放回去,是要怎样放回去?绑着蹄子说对不住,抢了你不合适,你还是回去罢,睡你几夜就睡了。还都是一群饱读诗书的人呢,瞅瞅,啧啧,瞅瞅。
朝臣们以为皇上对那女先生只是一时起了兴,起兴了抢来这几天该是已经尽兴了,该放回去也就放回去罢,若是真留在宫里,那是天下人都要耻笑的,不若早早将人放回去,顶多算个皇帝的风流轶事传着也就罢了。
皇帝一直没说个言语,朝臣们说着说着被太常寺卿一插嘴,立时又想起这茬,一时先打住了女先生的事情,又说起秋选的事。
皇帝先前说了,要大办,将适龄的都挑出来,胡越是尽心尽力的给皇帝办事,天下适龄的女子真挑出来了,且各个州府碟文都放下去,只等着到进宫的日子了。
“太常寺卿一手操办便是。”皇帝终于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就不管底下是个怎样的乱糟糟便是起身要下朝,唱监的太监一嗓子结束,皇帝已经走出好远。严五儿跟在皇帝身后走,早就对上早朝有了清晰的认识,有时候金殿堂上说的事,就同个街坊里的妇人说闲话的一样。
皇帝下了早朝照例是要去书房,将操办秋选的太常寺卿又叫进书房里,说好长时间话,等太常寺卿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揉着额头觉着过了秋选以后他见了太傅该是能被太傅追个三条街。
这几日天都是阴沉沉的,今日难得是个好天气,穆清在殿里走了一会看外面阳光甚好觉着也该是要出去走走了,在殿里呆了一个多月该是要将人关疯了,遂是要出去。
她说要出去,身边一直伺候她的几个掌事们连忙拿手炉的拿手炉,拿大氅的拿大氅,最后将她包了个严严实实穆清才踏出殿来。这几日皇帝都留在倦勤殿里,这些掌事们可都是靠眼色在宫里活着的,哪里能不将殿里的这位伺候的好好的。
穆清捧着手炉,披着大氅,身边又跟着一堆人,有人拿着她素日里吃的补气血丹药,有人提着温好的药茶水,还有好几个小的时时备着她有个意外奔出去叫太医,统共约莫十个人跟在她身后顺着园子散步,看起来黑压压的一团人直将她的排场撑了个天大,一路上不时有别个宫里的太监宫女探头探脑的看着这一团人,不出一刻整个后宫都听说了皇上抢来的女先生散个步得数十人伺候。
穆清走走停停,一路上看见那许多小宫女,最是知道后宫里的这些个,恍惚间想起先前她在宫里的时日,不免有些唏嘘,遂散步的心思也淡了,这样许多人跟着,在后宫这样的地方以她眼下的身份,该是要生出许多事端来。
却不料她将将要转身回倦勤殿,身后跟着的一群哗啦啦问安,穆清转身,皇帝不知从哪里拐过来正往她这里走来。
“怎的跑出来了。”皇帝着一身明黄朝服,头发黑亮亮的纶在头顶,于是脸上五官就越发刀刻一样,他信步走来,随意问说这么一句,然后便是个伸胳膊揽人的动作。
穆清被皇帝骇了一大跳,青天白日的皇帝这是要做什么,园子的各个地方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她,眼下皇帝这是要害她么,连忙错开皇帝的胳膊,低头就走。
皇帝伸长的胳膊被躲开,他也没有多少在意,收回揽人的胳膊变成去抓人,“天气这样好,不若多走走罢。”
穆清看着皇帝攥自己胳膊的手不愿意走,看皇帝一眼,皇帝双眼却是个明明灭灭的样子,穆清看的心惊肉跳,这样个场合这人是疯了么。
皇帝在后宫鲜少出现,后宫里的女人们遇见皇帝的次数少的可怜,这时候皇帝大白日的出现在后宫,不多时各个宫里的人便要往这里赶来,穆清挣脱不了皇帝手,打眼四处一看,便知道一会儿这里该是个热热闹闹的场景了。
第35章 散步
“放开我。”穆清低斥一声,脸蛋涨的通红,她都能想出一会儿这里的热闹场面,她向来不爱热闹,哪里还能再待下去,可皇帝攥着她胳膊不知是要干什么竟然不放,穆清几挣脱都挣脱不得,身体虚的自己都要喘起来,也是要被皇帝气死。
穆清斥皇帝,皇帝还是个无动于衷的样子,看穆清涨红脸蛋眼睛四处溜缝儿就将人攥的更紧,张张惶惶的的四处转眼睛的人,竟然像个明丽少女的样,只是那脸上肤色着实深了些,身量也高了些,肉也过少了些,皇帝因为这点,觉出了一点遗憾的不满意。
“你要作甚么去,慌慌张张的。”皇帝问一句,顺着穆清脚步走。
穆清脚步能移动了,哪里管方向,这时候只想着离开这里,遂也就顺路往前走,走了半天,才发现这是往垂拱殿走的路,她这样就跟陪着皇帝要去垂拱殿的一样,临时又要掉头,一时间简直是手忙脚乱无头苍蝇一样。
先前因为让皇帝去延庆宫的时候,她才知道皇帝着后宫各处无召唤不得去垂拱殿,皇后自然是例外,遂这时候她也就急急忙忙要离开。
皇帝仿佛闲极了,也不知怎么的就跟着穆清在这里打转,严五儿一干奴才们跟着皇帝打转,皇帝又跟着穆清打转,于是便见不宽的路上,一团人跟着一个大太阳地里捧手炉披大氅的女子挪动。
后宫各处在这里有眼睛是真的,但是不见得有人真敢在皇帝跟前转悠,皇后也是鼓了好几次勇气才收拾打扮好同这个方向走来,老远便见远处熙熙攘攘的样子,皇帝身高腿长最显眼,接下来便是被他拉着胳膊的女人。皇后圆睁眼睛看皇帝神色,一时间是个不敢相信的样子。
咸平二十一年她同他成婚,彼时他还是五皇子,还是皇子的时候,他就仿佛生来不会笑一样,刀剑铁斧铸就的一般一直是个冷冰冰的样,等他当上皇帝之后更是一直冰着脸,还无端阴郁狠戾,从来不同人说笑,也从来不同人散步,他仿佛就是看奏折,坐着,仿佛碰一下女人衣衫底下的肌肤就能将他沾染脏了一样,眼下那个侧脸低头说话的人是谁?他是怕他说话有人听不到还特意低了头么?皇后一时都动弹不了,还是身边人叫一声她才又动起来。
穆清一眼看见打斜里来的人,四五年过去,皇后的模样竟然一点都没变,上一回她看见皇后时候便是她初初进宫里选秀时候,那时候她还是太子妃,皇后要进宫伺候先帝,没想到眼下她是这么个病歪歪模样,人家是皇后。当然她没有艳羡的意思,只是觉得当皇帝的皇后,有些可怜。
然她也知道后宫里最是能出想法不一样的人的,遂这时候皇后打斜里来的时候她真是连气带急只恨自己怎的突然不能说晕就晕了,若说在宫里有哪个人她是最不想为难的,便是皇后了,可如今眼看要面对面,当是要走怎样,都怪皇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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