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您看起来一直很忙。”
杰梅斯对奥默显然是带着几分敬意的,这点光从那并未断过的尊称也能看出,这份敬意不仅仅是对对方在百忙中还答应自己拜托的事的感谢,更是对于对方迄今为止所表现的能力上的敬畏。
虽然奥默手下三位姑娘的出道胜场都还只是1/1,但对方那总能理解,且对话总会切中要点的能力,却是他这个年近三十的人都没有的。
当然,在知道同事居然能变成五六十米的怪兽后,你也不得不客气点——这就是另一个领域了。
“再怎么忙,给人布置作业、批改试卷的时间总会是有的,这个年代可是有AI辅助的啊,我也不是什么老古董。”奥默说着,目光仍是放在那孩子身上。
“而且朝仓先生与米浴小姐的组合,也确实令人期待,不是么?”瞥了眼光屏的他,摘下了眼镜看来。
比起那能令自己想起当初病院初见时的锐利,杰梅斯更愕然于对方瞳色上的变化。
作为一位鸿英人,那样的眼睛能让他轻易想到故乡所见的某些种族。
如蛇如龙,有是远比过去更令人生畏的锋锐。
但他并未对对方的特征评头论足,就像奥默也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染发。
为了给畏怯的孩子营造同类方有的安全感,这位曾有着一头淡金色短发的男人,变作了如今黑发的模样——这种没什么实际效果的努力,说来未免惹人笑话。
他也确实是被某些同事没什么恶意的笑话过了。
但林顿训练员虽然再见时的目光有落在上面,却是并没有问。
所以他也不会问对方。
只是接续着对方的话题道:“…小陆确实很阳光,大概能中和一些米浴那自卑的习惯吧。”
但这话却得来对方讶异的目光。
“阳光?”
他哑然,却没有笑,只是摇了摇头。
“史都华训练员,您一直认为您和米浴小姐是同类对么?”
“呃,是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的话,一个人向另一个人投去目光,总是不可能看到她的全貌的,同类这种说法,也通常只是忽略了某些特征存在的前提。”
“…您想说什么,我有些听不明白了。”
“我认识某位活得张狂肆意的姑娘,她一直认为另一位过得循规蹈矩的姑娘是她的同类,但事实上,后者既不否认,也不赞同。”
“那听起来就只是拒不回答而已,林顿训练员。”
“无法否认但又并不认同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状况啊,史都华训练员。”
“米浴小姐在命运的负累上,与您确有相似之处,但在如今这众矢之的处境难转的当下,您其实与她相距甚远。”
“……”
“人格就像一柱奇石,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有相似之物,贴合的一面只能证明你们有着这一面的相似,而不代表你能理解她的其他,所以人的一生才需要许多位的老师。”
他说着,迈开了脚步,朝着这看台远处的屋门方向。
杰梅斯的目光也随他的步伐转动:“您的意思是……小…朝仓陆先生就能……”
“你可以教她如何面对不幸,但却无法教她如何面对铺天盖地的诋毁,更无法教她如何面对这已然无法回转的命运。”
“因为你并未真正体验过这些,就连除厄本身,也只是一种得过且过的舒适应对。”
“您其实已经累了,不是么?”
站在门口的奥默,注视着背对跑道的杰梅斯:“多年来的努力,没有让命运真正的扭转,您便习惯于定期除厄的方式,不再如当初那般到处探索——这当然没什么错,我也没有谴责您的意思,不论是踏实还是平稳,都不失为一份优点。”
“只是我想,这世上最具说服力的指教,就是将自己拥有的一部分扯出来给对方看,那鲜血淋漓的冲击,那扭曲斑驳的刻痕,才会是让对方难以忘怀的教育。”
“这好像有些太过激了。”杰梅斯表情有些僵硬,对方所说的简直就像是切割血肉放在对面眼前。
但他的神情又是那么平淡。
杰梅斯眼中的敬畏比例,正朝着畏的方向偏移。
“极端的心理值得这份过激的疗愈,这在东炎,叫做以毒攻毒,”拉开门来的奥默,半只脚踏了出去,“恕我直言,杰梅斯训练员,您的想法与观点,在许多时候都太普通了。”
“普通得就像米浴小姐她自己。”
“与赛马娘的性情足够相似既是优点也是缺点,那孩子确实需要另一个自己,但却不需要完全相似的自己。”
“那么言尽于此,还请恕我暂时失陪。”
“很快就会回来。”
“如果是朝仓先生他们问到,就说我暂时去一趟卫生间。”
他说着,合上了门。
留下那俨然遭受了精神冲击般,目光有些涣散,更无比复杂的同事。
将目光投向远方那对一高一矮的黑发身影。
比起自己染黑的头发,果然还是真实的比较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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