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和周一一样,教学楼没什么人,一片安静与祥和。
一路上除了夕阳照耀柱子落下的阴影之外,就只有抱着手站在走廊上的半透明口罩女...
等一下,好像混进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就在意识到不对劲的下一刻,喝着运动饮料的颜欢差点没一口气全喷出来。
好在关键时刻,完美表情管理又瞬间发动了。
他十分自然地从对方的面前走过,而身边那面容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女孩目光只是一直跟着他,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而且这个家伙的修改器使用时长是不是有点太超标了?
上周五考场上他应该没听错啊,倒计时15分钟...
今天中午怎么都应该过了15分钟了,怎么现在下午了还能用啊?
喂,你好,我是家长,我要举报!
请为修改器设置防沉迷系统,把我家子涵都带坏了!!
虽然不知道柏忆想干什么,但颜欢却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出牌了。
喝着饮料,他的表情愈发自然,步伐缓缓走向A班。
“......”
甚至都还没走到教室,颜欢手中500毫升的饮料就已经只剩下了空瓶,看得身后的柏忆有一些瞠目结舌。
是太渴了吗?
这么多一口就喝光了?
她抱着手,看着颜欢将空瓶丢进可回收的垃圾桶中,脑中再一次浮现出了中午的阴暗想法。
沉默片刻,她也悄然跟上了他的脚步。
夕阳沉落,两人走在染红了的走廊上。
一人的影子拉得修长,而另一人则全然站在红光里,好像她自己已然化作了阴影本身。
颜欢拉开教室门,走到了班上,他靠窗被油漆泼了的桌子向学校上报之后已经被更换。
是来收拾东西的吗?
但他不是身上已经背着书包了吗?
下一刻,颜欢已经将新更换的桌椅给拉开,露出了被桌子遮盖的墙面来。
墙面上,还留着不少杂色油漆的痕迹。
颜欢就这样看着墙面上的痕迹,随后默默将书包放下,将外套也给脱下,露出里面的黑色短t来。
转身走向班级外,没过多久就取回了一块打湿了的抹布和厕所门口用以消毒的酒精喷剂。
就在柏忆一头雾水的目光中,颜欢缓缓撸起了袖子。
先用酒精喷剂在墙面上的油漆上喷了一道,随后蹲下身子来,用打湿了的抹布细细擦拭起了上面的痕迹...
这家伙,居然在打扫墙面上的油漆印?
柏忆微微一愣,原本想要上前接着实施阴暗想法的动作稍稍一滞。
因为油漆已经渐干,哪怕有酒精的帮助擦拭起来也颇为费力,但颜欢却十分用心地一点点反复擦拭上面的印子...
而那些印记本就是因为她的记恨才莫名其妙留下的。
可能在他眼中,就和那个A班的女同学一样,还以为是遭遇了灵异事件吧?
莫名其妙被泼了油漆,还莫名其妙地被小石子丢窗户...
“......”
就在这时,擦着瓷砖的颜欢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将手机拿了出来。
他用的手机牌子一般,虽然因为近些年智能手机都很卷,有很多性价比高的机型,不至于太寒酸...
但他的那款看起来的确用了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柏忆对电子产品非常了解。
却见他拨通了一道电话,随后偏着头将手机夹在了耳侧与肩膀之间的缝隙处。
“嘟...”
“童姐,是我...嗯...那个,今晚我稍微晚点到店里打工。”
“...嗯,有点事要先在学校处理,估计赶不上校车,要坐其他班车回来...”
“对不起哈,实在是抱歉...”
一边这样微笑着打电话向打工的地方请假,一边却用抹布清理着墙面上的油漆。
徒留酒馆二楼那边正呈大字躺在床上,同时睡眼惺忪的童滢滢握着电话一头雾水。
嗯?
这小子抽什么风?
突然这么客气做咩啊?
难不成是我在做梦?
一定是我睡迷糊了...
“嗯嗯...嗯...”
童滢滢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便随意答应了几句,将电话挂掉。
随后,她挠了挠自己那在睡衣与睡裤间露出的肚皮,又翻了个身抱着枕头接着睡过去了...
而此刻,远月的A班教室内。
听着颜欢通电话的声音,柏忆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偶尔一两次来学校听到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远月学院的学生会会长颜欢,那个受很多人欢迎的人居然真的在打工维持生计?
而且就连迟到一会去上班都要这样“低三下四”地向老板道歉...
看到这一幕,柏忆的内心突然卑劣地涌起了一股子优越感来。
自己这些年参加了不少综艺,还拍摄了电影,也算是小有名气。
她为家里挣了不少钱,身上穿的衣服、用的东西、住的地方也都很不错...
就算妈妈说得他多么聪明、多么勤奋又怎么样?
就算被台里的领导一眼相中又怎么样?
就算长得...
可能大概也许...
是非常不错的。
还不是要这么辛苦地为了生活挣扎?
柏忆如此想着,看着颜欢挂掉了电话。
看着他将手机放进了兜里,却好像难掩疲惫地打了一个哈欠。
哪怕如此,他也依旧接着用心地将墙面上的油漆一点点清理干净,丝毫不见烦躁...
望着这样如此的他,柏忆内心中的那股子优越感却好像如烟花一样,绽放后却难以久久维持。
无关心遮掩之下的她从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因而在这个状态下的她也是最真实的她...
那股卑劣的优越感更像是弹簧被压久后骤然松开而迸发的,一如那催使着她做出冲动之举的愤怒那样。
只要理性地想一想其实就能理解,自己和颜欢压根就没有什么交集。
在他的视角之中,他可能什么都没做,就遭遇了这样的对待。
平时要努力学习、要处理学生会的诸多杂事、还要放课后打工维持生计...
这样的他还要无缘无故被“灵异事件”缠上,以至于此时此刻放学后默默回来打扫那些彩色油漆的痕迹...
这的确是柏忆的过错。
经济学原理假设所有人都是理性人,假设所有人在选择时都会选择最合理的选项。
但现实是,人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持理性。
尤其是当你日日夜夜被与一个人比较,被诉说他比你优秀、他比你勤奋、他比你更有价值时...
当然会讨厌,那个将你与他作比的人。
却也难以逃避,在内心的最深处涌起一抹对他的厌恶与抗拒。
尤其是当你拥有一个能使你进入无关心状态的怀表时...
那是一块放大镜,将肮脏无声放大的工具。
但现实同样也是,人不可能时时刻刻是不理性的。
譬如此刻。
陷入了无关心状态的柏忆微微张了张嘴,原本想要执行的肮脏计划却始终难以下手。
是啊...
自己不是最讨厌母亲和经纪人安排的路线了吗?
“自身条件这么好,当然要把握优势,抓住颜值粉市场...”
所以,自己才一直想要写歌,想要创作的。
而看着对方和自己一样,甚至有优于自己的外貌却并没有走上这条路时,自己却反而因为靠颜值取得的地位感到优越了?
柏忆同时感受到了懊悔、嫉妒以及疑惑。
懊悔的是,她使用修改器对无辜的他做了这样的事,她先前如此优越地讥讽他的现状。
嫉妒的是,她似乎真的体会到了母亲说的那些话,体会到了他的辛苦与优秀。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
可是,这样的人凭什么要让她遇到?
既生欢,又何生忆…
柏忆咬紧了牙,粉拳也逐渐捏紧。
而最后她疑惑的是...
当初他都已经被台里的领导相中了,为什么宁愿现在这样辛苦也不去?
不管怎样,至少也比现在轻松吧?
真是让人好奇...
你到底是真的如此优秀和吃苦耐劳,还是…
那就让我再看看,被母亲一直在我耳边念叨的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
“呼...终于搞定了...”
过了好一会,颜欢终于将瓷砖上的油漆给擦拭干净了。
他深呼了一口气站起身子来,拍了拍沾惹了浓郁酒精气息的手掌。
随后转过身来,装作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实则是想要确定身后柏忆的状态。
然而当他视线扫去时,教室内却已然一片空旷,哪里还有那位少女的身形...
“......”
嗯,看起来这波攻势是暂时化解了。
颜欢揉了揉手腕,瞥了一眼手机的时间,正是该出发去打工的时候。
他背起了书包,内心却丝毫没放松警惕。
因为他有预感,柏忆和他今天还没完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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