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小路泥泞难行,赵江眠驾着马车,连成线的大雨将他浇透,但他丝毫不敢慢下,怕用不了多久,温世昌便会发现赵可姿的欺骗。
摇晃的马车之中,赵可姿紧紧拥着赵可月。她们之间只隔着一张棉被,温热的体温爬过棉被,纠缠到一起。
无数次,从小到大无数次,赵可姿都是这样抱着她哄她入睡。
外面疾风暴雨,电闪雷鸣,而她可以安心地躲在姐姐的怀里,听她讲山南水北的故事。
松晏终于感觉到一丝暖意,正午在剔骨堂时头顶烈阳高照,他却浑身发冷。而眼下虽然暴雨倾盆,但他四肢百骸都渗着暖意。
好生奇怪。
他企图摇醒身边熟睡的沈万霄,却又被困在赵可月的身体里,不得不作罢,改出声道:“沈万霄,你别睡了,沈万霄!”
沈万霄被他吵的不得安宁,冷冷道:“闭嘴。”
“哦。”松晏失落地闭嘴,他本是想问问沈万霄,有什么法子能让他离开赵可月身体的。
沈万霄出声:“现在我法力被封,暂时解不了这咒法。”
松晏转头看他,见他仍闭着眼,不免疑惑起来:他是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的?难不成,刚才我没闭嘴问出了口?
“那你法力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松晏没多想,歪着脑袋问。
沈万霄掀开眼皮:“想恢复的时候。”
松晏:……你这不是耍我么?
他没敢问出口,怕沈万霄一个不乐意丢下他走了。
但沈万霄很轻地叹了口气,轻到让松晏几乎以为是错觉:“没耍你,是赵可姿想让我恢复的时候。”
松晏顿时惊讶到说不出话来:他居然能猜到我想问什么!
沈万霄垂眸,搭在膝上的手指微蜷,继而无比清晰地感觉到盘旋在松晏体内的龙息小小翻腾了下,然后更加用力地抱住他的心脉。
是先前喂给他的血,起了作用,他这才能够听见松晏心声。
既然如此,那这龙息铁定是他留下的。
可不知为何,他一点记忆也无。从降世化形之初,到如今朝代更迭,千年万年,他的记忆里都没有松晏的存在。硬要说有,那也只有他找了一千年的九尾狐能扯上点关系,九尾狐是狐狸,松晏也是狐狸。
身旁松晏全然不知他在想什么,脑海里一点点冒出了鱼,烤鱼,清蒸鱼,红烧鱼,糖醋鱼,松鼠鱼,酸菜鱼,水煮鱼,豆花鱼,香煎鱼块……
好饿,好馋。
沈万霄扫他一眼,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了一下:“想点正事。”
松晏:“嗯?”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车壁上,疾风几乎要将马车掀翻。赵可姿掀开帘子往外望去,外头灰蒙蒙一片,雨幕里什么都看不清,她不免担忧起来。
之前答应将赵可月的血给温世昌,是形势所迫逼不得已。如今刚从虎口逃脱,她又怎么舍得将赵可月送入另一险境?于是便求赵江眠送她们二人出城,一路南下,去京城。
天子脚下,再不会有薛百泉那样一手遮天的混蛋来欺负人。
想到这儿,她抱着赵可月的手不禁紧了几分。
动作间她不小心压到赵可月的伤口,赵可月忍不住痛吟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她急忙松开手,“我不是故意要压你伤口的。”
赵可月回头,笑容微有些僵硬:“没事儿,皮外伤而已,我又不怕疼。”
“月儿......”赵可姿轻声叹息,之前崔意星说的那些事,她并非没有察觉,只是从来不敢求证。
她们本就是浮萍,水面上随意一个浪花便可肆意将她们吞噬。
坦然说爱其实不难,大方承认也不值得畏惧。但周遭那么多人,赵可月可以不顾他们的恶语相向,却不能不顾赵可姿。
身在青楼,赵可月身上已有太多污名。她不想让赵可月因为“爱”之一字,背负莫须有的骂名。
她宁愿永不见天日,像阴暗地牢里的老鼠,偷觊所爱,偶尔有幸谋得半块蜜糖,便心满意足。
“月儿。”赵可姿忽然叫她。
她仓惶抬头,又飞快垂首,怕赵可姿下一句说出口的会是指责,说她不该动情。
但赵可姿只是摸一摸她乱糟糟的头发,笑道:“待到京城,我们找一方院子,种些瓜果蔬菜,再养些鸡鸭猫狗,你看如何?”
赵可月缓缓抬头,眸中水光潋滟:“姐姐......”
“嗯,我在这儿呢,”赵可姿探身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伸手轻掐她的脸颊,“好了,别哭了,再哭就要成小花猫了。”
赵可月鼻头发酸,猛然扑进赵可姿怀中。她笑着流泪:“那等一切都安顿好以后,我还要挖一个池子,在里面种满莲花。”
“好,”赵可姿微笑着颔首,“我与你一起种。”
话音未落,马车忽然一震。
“怎么了?”赵可月扶住车壁,这才不至摔倒。
赵可姿心一沉,搭在车壁上的手微微发抖,却仍旧镇静道:“兴许是下雨山路难行,碰撞上石头了。你在马车里待着,我出去看看。”
“姐姐!”见她掀开车帘,赵可月顾不上身上的疼,连忙追出去,“我与你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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