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佑熙当晚便赶回了临济寺,走的时候俞宛秋再三交代,即使京都无故,在太子回銮之前,也不要再回上京。上京这种复杂的局势,安南王府那样敏感的身份,最好不要搅和进来,反正他们家够有钱有势了,不需要靠支持任何皇子讨得好处。
赵佑熙走了,小学堂又放假,俞宛秋彻底闲了下来。因为文氏临终之际在府里大肆搜人的举动,目的太显而易见,俞宛秋怕人讥讽议论,索性做起了宅女。在山水园里足不出户,每天看书习字练琴,倒也安乐自在。
要说她为什么不离开沈府,舍不得这方属于她的僻静角落,应该是最大的原因吧。外面的世界是广阔,可也有许多不确定因素,不像这山水园,一眼望过去是高墙,隔绝了尘世的喧嚣;一眼望过去是宅门,那边的太太奶奶们再如何争宠也与她无关。大隐隐于市,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何尝不能作为隐居之所,等赵世子回了南府,她就更清静了。
可惜,总有些不请而至的人跑来打扰她,如程夫人的大丫头绿竹。
绿竹是个严肃得近乎严厉的姑娘,据说年纪已超过二十五岁,比薛凝碧还大,看来是打定主意不嫁了。沈府里像这样的丫头还有老太君身边的红蓼和绿萼,都是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了,依然没有任何嫁人的迹象。
看名字也知道,绿竹曾是老太君身边红绿队伍中的一员,十多年前程夫人的大丫头出嫁,老太君便把绿竹给了她。俞宛秋揣度老太君的意思,多少有点在不怎么驯服的大媳妇身边安插自己人的企图。可惜绿竹的品性颇类红楼梦中的袭人,服侍哪个就尽心竭力待哪个,十几年下来,竟成了程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亲信。
像这种任年华老去也要守在主子身边的人,都是跟主子有很深感情的。俞宛秋可不敢留下哪个丫头服侍自己一辈子,怕担不起那份愧疚,真舍不得,可以等自己成家后,把她们许给家里的管事。她的几个丫头,都是嫡母沈鹃亲自挑选的,个个伶俐秀美,一般的男仆可配不上。
见绿竹突然上门,兰姨几个如临大敌。程夫人不比别人,有种懒于应酬凡俗众生的矜持高贵,俞宛秋到沈府五年多,除了最近两月去探望程绮玉外,就几乎没在青晏馆露过面,程夫人的正房更是不曾瞻仰。
是不是女人高龄未嫁,给人的印象就会有些冷硬?俞宛秋回忆当何小慧的时期,也不爱跟新进的小姑娘八卦,历任男友啊,新化妆品啊,最走俏的漫画人物啊,她一律插不上嘴。绿竹也给了她这种感觉,兰姨殷勤奉坐,她立在正厅门口一摆手,语气淡淡地说:“不用了,大太太还急等着姑娘回话呢。”
俞宛秋不禁有些心虚,难道连匿名信都不保险,被人揪出来了?要真是这样,可就不妙了。上次拒绝过继,已经落了程夫人的面子,她那样高傲的人,心里肯定憋着一口气。现在抓住了这个小辫子,还能轻易放过她?
初期的惊慌过后,俞宛秋告诉自己:不怕,大不了走人。双面绣也研究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把薛凝碧拐走,和她一起到苏城开店去。自己年纪小可以隐身幕后,让薛凝碧出面当掌柜,两人一个出资金,一个出技术,女人在这个世界创业不易,要跳槽都难,说不定能形成铁杆组合。
怀着一颗不安的心走进青晏馆,进门的时候偷偷打量了一下程夫人的脸色,还好,没有怒容,而是平和中透着一点隐忧。俞宛秋镇定了许多,这人啊,千万不要背着人做什么勾当,很容易做贼心虚。
程夫人先东拉西扯说了一堆表示关心的话,比如最近家塾没开课,每天都做些什么?这几天秋老虎厉害,后园里草长树茂,晚上蚊子多不多?丫头嬷嬷们有没有准备一些凉饮解热?
俞宛秋小心翼翼地应对,无非就是有问必答,坐姿端正,态度恭谨,不留任何错处给人事后议论。
寒暄毕,程夫人慢慢由家塾停课的事说到了程绮玉的腿,俞宛秋暗暗警戒起来,心想:终于到正题了。
程夫人提出的问题却不是她担心的那个,而是“你探望绮玉的次数最多,和她关系最好,你又是个机灵的孩子,依你看,她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俞宛秋踌躇不答,程夫人补充道:“请来的大夫都说,她的腿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应该能走的。开始还有些磕碰的外伤,但并未伤及筋骨,现在连外伤都全好了,不知道为什么还不是不能动。”
这可就难住俞宛秋了,程绮玉就靠这个法宝在府里赖着不走,她怎么敢揭穿?思忖了好一会,才斟酌着说:“这个有心理原因吧,不能光从医理上解释的。”
“心理原因?这个怎么讲?”程夫人好像来了兴趣。
此刻俞宛秋脑子里浮现的是勃朗宁夫人的事迹,可跟一个古人讲外国女诗人的浪漫经历太不靠谱,只能含糊其辞:“听说有个姑娘,小时候摔伤了腿,瘫痪了十多年,什么名医都治不好,谁知到她出嫁的时候,竟然自己站起来上了花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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