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她也是真没想到,某些分教教主还真是有学问,那遣词造句、那引经据典、那文笔才华,都能直接去参加科举了!时时逼迫的妖尊大人不得不一边翻阅辞典,一边批阅奏章……就怎么批呀批,翻呀翻,灰头土脸地熬过了数百年,原本胸无点墨的妖尊大人都快要进步成文化人了。
登登登——
叩门声轻响,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月鎏金还当是自己派去凡界打探消息的探子回来了,立即放下了手中的墨笔,从案台上抬起了脑袋,轻启朱唇:“进。”
房门轻轻被推开,一位身穿青衫,容貌极为俊美的年轻男子从屋外的迷离夜色中走进了屋内。
男子的身形修长,乌发如墨,半层随意披肩,半层用玉冠束起,肤色也如玉一般冷洁白皙。在他脸侧的右耳耳廓上,还配戴着一枚银白无暇的水晶耳饰。
进屋后,他先亲昵地喊了声:“姐姐。”
嗓音不再似年少时清脆甘甜,反而透露出了成年男子的低沉温润。
他的身形也不再似年少时瘦小单薄,不知在何时就窜成了高大挺拔、气宇轩昂的男儿郎模样。
月鎏金不由一怔,忽然意识到,秦时已经不在是个小孩子了……什么时候的事呢?她明明每天都能见到他,但他就像是忽然一下子就长大了,时间过得,这么快么?
想当初,她第一次在凡界的那个山涧里遇到秦时时,他还只是一个刚刚可以幻化为人性的小花妖而已,身量还不足她的下巴,只要她轻轻一抬手,就能抵上他的额头,让他无论如何竭力挣扎都无法再朝着她前进半步。
但是现在,情况可谓是天翻地覆,他的身量早已超过她了,两人面对面而站时,她都需要仰着脑袋瞧他了……现在身高不足对方下巴的那个人,可能已经变成了她。
妖尊大人向来是爱面子了,所以她决定,就暂时不从凳子上站起来了,不然只会板上钉钉地证明自己比秦时矮了一个头。
月鎏金稳稳地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朝着秦时露出了一个和煦的微笑:“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接到了来自凡界的一些消息。”秦时先关上了书房的门,然后朝着月鎏金走了过去,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书案对面,“本事不想打扰姐姐的,毕竟夜色已深,可看到姐姐的书房还亮着灯,就冒昧地前来了。”
“不冒昧!”月鎏金朝着他旁侧的那张椅子努了努下巴,“坐吧,站着怪累的。”
秦时却没有从命,微微垂眸,低微恳切地说:“您是严明的教主,我是您的属下,尊卑有别,怎么与您同起同坐?”
哎呦,你这孩子还怪讲究的。
月鎏金无奈地笑了一下,直接给他回了句:“尊卑有别是么?那你以后干脆也别喊我姐姐了。”
秦时一愣,急切抬眸,满面慌张无措:“那、那不行!”
月鎏金:“那我让你坐你就坐呀,跟我瞎讲究什么上下尊卑?你我之间还需要讲究这些虚无缥缈的破规矩么?”
秦时白皙的面皮微微有些泛红,垂眸抿唇,纠结了好大一会儿,才在月鎏金正对面的那张实木扶手椅上落了坐,言语却还是有些紧张不安:“那秦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月鎏金再度无奈地叹了口气:“哎,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这屋里又没旁人,你跟我瞎客气什么呀?”说完,月鎏金又看了看他身上穿着的衣衫,微微皱起了眉头,“穿这么少?不冷么?”
按常理来说,妖界一年四季的气候是没有太大变化大的,因为没有夏冬两季,再冷也不会冷到哪里去。
但尊芙在凡界造成的那场惊天浩劫的影响实在是巨大,竟令千年如一日的妖界气候都产生了变化,连日以来阴雨连绵气温骤降,前几日甚至还下了一场千年不遇一次的大雪,冻得人手都不敢从袖口里面伸出来。
而此时此刻,秦时的身上却只穿着一件单衣。
“急着来找姐姐汇报消息,没顾得上这些。”秦时回答说。
月鎏金一下子又对他怜爱了起来,弹指一挥,一道银丝从指尖飞出,精准地缠绕住了摆放在书房中央的火盆,下一瞬,她就用斧丝将炭盆拉到了秦时的身侧。
从炭盆中传出的融融暖意瞬间就笼罩了秦时的周身。
秦时粉薄好看的唇畔立即浮现起了一抹开朗的笑意:“谢谢姐姐。”
“你我之间,不必道谢。”月鎏金收回了斧丝,同时询问秦时,“到底有何消息如此着急的汇报?”
秦时:“对我教而言,或许不着急,只是知晓姐姐关切,我才特意急匆匆地赶来了。”
月鎏金心有预料,却假装不知:“到底是何消息?”
秦时全盘托出:“据探子来报,疯姬尊芙在凡界栽种的那颗地魔眼已经睁开过半,数千年来吸纳在其中的怨念邪气持续释放,幻化成邪祟妖魔无数,夜以继日地屠杀凡界黎民。最多再有半月,那颗地魔眼就会彻底睁开,再无阂上的可能,到时,人间一定会沦陷成炼狱。”
月鎏金不置可否,将右手手肘撑在了书案上,微微侧身,托着下巴,拧眉思索了起来。
那颗地魔眼并非是凡界本土滋生出的邪物,而是尊芙故意栽种在凡界大地之上的。
至于她是在何时将其栽种的,无人知晓,但根据现在所掌握的各种证据推测,大概是数百年前就动手了。
起初,地魔眼只是一颗被深埋在地下的种子,微小沉静,无人在意,但伴随着日久天长,“种子”开始一点点地生根、发芽、生长壮大,却始终没有睁眼,只是一道浮现在一隅之地上的弧线痕迹而已,毫不起眼,所以始终没有人察觉到它的危险之处。外加天庭长久以来的不作为,人间战火、瘟疫、天灾不断,人人自顾不暇,哪有闲功夫去留意地面上的一条不起眼的弧痕呢?
或许,曾经也有人注意到过这道痕迹,但却从未产生过深入探究的想法,因为凡界的大地广袤,花样百出,一道平平无奇的土痕而已,谁会关心在意?或许是车辙呢?或许是地动造成的痕迹呢?无需放在心上。
往后数百年,这道土痕静悄悄地变长、变阔、变大、变深,周围的地面也在不断的鼓胀、凸起,变成了一座圆滚滚的广阔小山包,像是地皮下埋了什么东西似的。但那块地皮却始终没有破裂,反而还长出了葱郁的植被,将那道土痕遮挡了起来。
时间匆匆而过,黎民繁衍生息,陆续开始有民众在这座山包上种田种地,在山包周围扎根定居。
然而在某一天的深夜,这道被掩埋在田间的弧形土痕突然由闭合装变成了裂缝状,虽然只裂开了一条细长狭窄的缝隙,但从其中冒出的妖魔邪祟已经足矣祸害附近的数百座城池村庄。
当人们意识到危险到来时,已经为时已晚。无论凡界里的那些所谓的英雄好汉们如何前仆后继,都只是白白送死而已,没有人能够彻底消除地魔眼,甚至不能够让它的那只眼睛重新合上。
待到地魔眼彻底睁开之日,便是凡界苍生的灭绝之时。
月鎏金一手撑下巴,一手手指叠起,缓缓地在书案上轻叩了起来,一边思索,一边说:“疯姬志在篡改天道,而天道,是神主宰的,神族一日不灭,天道一日不改,难不成她还想用地魔眼灭尽神族?”
神族就剩那么一个人了。
秦时微微抿唇,犹豫片刻,试探着地回了声:“可是姐姐,地魔眼是疯姬尊芙及其背后的八大世家筹备了千年的凶煞之物,其中吸纳了自开天辟地以来这世间产生的无数邪气与怨气,可谓是费尽千辛万苦,若只是针对宸宴一人,似乎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月鎏金的脸色猛然一沉,狠狠地剜了秦时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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