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夫妻恳谈
两扇木格窗扉,因为天热,此时正大敞着,窗框距地不过一米,很好跨越。
事实上,她也的确翻过去了,只是不小心踩到长长的裙摆,整个人往前一扑
差点是悲剧,结果是喜剧,因为她被一个人接住了。
两人大眼瞪大眼——不是我要篡改词汇,实在没人是小眼——而后一双虎虎生威的大眼盯住一双怯生生的大眼:“解释为什么有门不走,要翻窗户?”
理亏的人,脑袋垂得低低地嗫嚅:“他们说,你很生气,都踢人了。”
他不高兴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踢你?”
她不能那么昧着良心污蔑他,这人婚前是有点鲁莽,婚后却温柔体贴,连重话都不曾加在她身上一句,她越想越羞愧,终于哭了起来:“是我不对,不该躲着你,但我真地怕被你怨恨”
她生性冷淡自持,并不是个很合群的人,也不介意被人孤立。在沈府时,巴不得被遗忘在山水园,免得被七姑八婆惦记;进了赵国后宫,同样巴不得隐居在东宫,远离那些恩怨情仇,明争暗斗。
谁记恨她,冷待她都没关系,只有一个人,她受不了看他的冷眼,那是她在这举目无亲的世间最深的牵袢,和最眷恋的温暖。
赵佑熙听得莫名其妙:“被我怨恨?”
俞宛秋抬起挂着泪珠的小脸,先若有所思,继而笑得如云破月出:“原来是我想错了。”
看着那梨花带雨的俏模样,赵佑熙爱怜不已,但是等等,这人的话有问题“你到底怎么想我了?”都吓得要跳窗户跑了,真过分,他是凶神恶煞吗?
“没怎么想,就是怕你生气,呃,你怎么跑到窗户后面去了?”她怎敢说实话,只好努力转移话题。
他也不敢说实话:他心里难受,只想早点见到她,很烦应付外人,尤其是那种不会看脸色,一个劲缠上来献殷勤的厌物。得知她在跟医馆的人议事,他索性绕到后面去,省得碰到那群天生话唠的大夫。
所以说,窗子本是他先看中的,他打算等房里的客人走后再跳进来。谁知他还没跳进,有人先跳出去了,哎,谁叫他们是夫妻呢,就是心有灵犀。
虽然心里得意,他可没被她糊弄过去,板着脸让她“把话说清楚”
俞宛秋深吸一口气道:“我先把常家那老两口安排一下,再跟你在车里谈,好不好?”
既然他追了过来,常伯两口子只好另约时间了,而要跟他谈的话,事涉皇家机密,不适合在医馆进行。
于是招来周长龄吩咐道:“你去找戚长生,让他把常老夫妇送到贵宾馆去,就说是我的贵客,让他们好好招待。如果我今天抽不出时间的话,最迟明天会去看他们。”
“是”周长龄领命而去。
两人上了车,俞宛秋主动提起太后的病,试探道:“现在是母后在太后的病榻前侍疾,你看,我要不要也去?”
不是她喜欢自找苦吃,而是深知自己所处的年代有怎样的规矩。
古时侯的孝子贤孙,讲究“药必亲尝”“事必恭亲”可赵延昌和赵佑熙地位非凡,要操劳军国大事,不可能丢下朝廷和军队,跑去慈懿宫守着太后。
那么,在他们心里,在世人眼里,是不是就该“夫不能任事,妻代其劳”尤其是在有皇后专美于前的情况下?
赵佑熙的回答是:“你去干什么,太后那里多的是人,比我们东宫只多不少。”见俞宛秋没吭声,又道:“若连照顾一个病人都要太子妃亲力亲为,宫里养那些闲人是干什么用的?不如统统撵出去好了。”
俞宛秋颇有些意外,以前只知道他爽朗单纯,但终究是古人,跳不出那些条条框框,没想到他这么开明。
即使如此,她还是强调:“可母后天天守在那里的。”
赵佑熙面无表情地说:“别跟她比,她那是做给父皇看的。”可能觉得不该这样说自己的亲娘,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以后每天去看看太后,陪她说说话就行了,至于煎药喂药,自有下人去做,你不需担心。”
俞宛秋突然想起太后的眼神,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太后昨天好象看了我一眼,我觉得,她并没有完全糊涂,在某些时候是清醒的,只是说不出来。”
“真的?”赵佑熙激动起来,紧紧抓住妻子的手,喃喃低诉:“你不知道,我昨日领了庆功宴,踌躇满志,兴高采烈地冲到慈懿宫,就想让太后欢喜一下,太后养我这么大,肯定希望我有出息,能为国出力,为父皇分忧,对不对?她有些事情是做得很过分,我也很生气,有时侯都不想搭理她了,但她怎么说都是我奶奶,对我有十几年的养育情,到如今一年没见,那些怨愤都淡了,我其实挺想念她的。结果,看到她那个样子,当时我整个人都傻了,把屋里的人全都赶了出去,在她床前狠狠地哭了一场,我好多年没那样哭过了。”
俞宛秋叹息,抱住他安慰:“等下次去,你把你想说的话都告诉她,她听得懂的,她也会为你欢喜。”
“嗯。”声音中尚带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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