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车驶入长巷,晏淮敲敲车壁,仨小子挨个从车内下来,呲溜儿往巷子深处跑去。
晏淮赶着车慢悠悠跟着。
“舅舅,我跑在最前面!”宁宵用力挥舞小手,又哒哒哒迈着小短腿跑向骡车。
仨小子在巷子里来来回回跑动,笑闹不绝,巷中院门闻声开合,眨眼间,巷里一群小子玩闹嬉戏。
晏淮停车堵巷,给骡甲喂了两个豆饼,他坐在车前架磕瓜子。
“真吵吵。”晏淮嫌弃。
一刻钟后,巷里传来哭声,小孩儿顶着一嘴血哇哇哭。
晏淮更嫌弃了,他收起瓜子,把跑过来诉苦的外甥抱上车前架,小崽子哭声震天,如魔音贯耳。
晏淮明知故问:“咋了,磕了,撞了还是被人揍了?”
宁朝哭的抽抽,“是…是磕到了……”
“怎么磕的,磕你哪儿了,脑袋还是脸蛋?”
“…磕到嘴巴了。”宁朝张开嘴让舅舅看。晏淮取了水囊浸透面巾给他擦拭。
磕破点皮,没大事。
小崽子哼哼唧唧,晏淮把人搂怀里,问:“是不是很疼?”
“?是啊!我疼,我特别疼。”宁朝紧紧扒在晏淮肩头,哭的泣不成声:“舅舅,我要疼死了舅舅。”
晏淮心说舅舅才不会疼死,“朝哥儿要疼死了,那要怎么样才不会疼?是要舅舅给他呼一呼,还是给朝哥儿一块可好吃的牛乳糖。”
宁朝哭声一滞,小脑袋瓜思索,急急道:“舅舅给我呼呼,还…还要牛乳糖。”
晏淮卡着小孩儿腋下,面对面对他呼呼两下,冬日里风拂过泪痕,凉丝丝。
宁朝忍不住乐了一下,扯着嘴皮,又开始掉金豆豆。
晏淮递给他一块乳白色的糖块,宁朝忙不迭接过,小心的舔着吃。
晏淮对车前的宁宵宁禁挥挥手,“没事了,玩去吧。”
宁宵转身跑远了,宁禁捏着衣角,“舅舅不怪我吗,我没看好弟弟。”
晏淮:“他自己有腿,乱蹦乱跳,关你啥事儿。”
“可是……”
晏淮:“行了,你们老子还没死,天塌下来,怪你们老子娘都不怪你。你那小胳膊顶什么用,我一根指头就把你戳趴下了。”
“!!才没有。”宁禁笑着反驳,飞快跑开了,同其他人玩到一处。
十来个孩子在巷里疯玩,大人们念叨两句,又随他们去了。
半个时辰后,闹声渐消,大人们舒出口气,可算消停了。
晏淮驱赶骡车带外甥回院。
晏小妹看见小儿子上唇的血痂,不免心疼,晏淮道:“你把人招哭自己哄。”
晏小妹到嘴边的询问,顿时咽回去。
晚上宁荣从二儿子口中得知事情缘由,晏小妹庆幸道:“还好没问。”
宁禁:“阿娘?”
晏小妹慌张掩唇,“娘的意思是你们今天也乏了,早些歇息。”
宁荣看着二儿子的小背影,欣慰道:“自开蒙以来,禁哥儿的性子稳重多了。”
“像你。”晏小妹莞尔。
宁荣揽着她:“也像娘子。”
烛火摇曳,炭盆猩红,徐徐散发热意,宁荣照顾娘子就寝,盯着凸起的腹部,“不知这一胎是哥儿还是姐儿?”
翻年初秋,晏小妹足月生下一女。
晏淮瞥了一眼,“既然秋天生的就叫‘宁秋’好了。”跟她三个哥哥一样,何时生的,便唤什么。
宁荣略有微词,努力争取,“哥,秋之一字单薄寡淡,五音之中,秋对应商,不若换成素商如何。”
“宁素商?”晏淮想了想,“听起来就文绉绉的,倒像个官家的小娘子。”
宁荣连连应是。
女儿快月余时,宁荣给好友同僚赠送请帖,邀人参加女儿的满月酒。
适逢天子驾临,唐学士在宁荣讲经之后道:“听闻宁编修喜得千金,可喜可贺啊。”
宁荣眉眼含笑,“多谢大人挂念。”
他小心看了一眼天子,见天子神色和缓,忍不住心中喜悦道:“小女明儿满月,正逢小臣休沐。”
他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天子笑道:“宁编修膝下已有三子,怎的还这般雀跃,莫非是因为得了个女儿?”话里不掩揶揄。
宁荣面色赧然,道:“不瞒圣上,小臣年少时受教夫子,言血浓于水,今生能作至亲骨血,亦是缘分。因此,只要是内子与小臣的骨肉,无论哥儿还是姐儿,小臣同样喜爱。”
“缘分?”天子齿间咀嚼,若有所思。
回宫后,天子仍惦记此事,“小九…可来信了?”
大内侍压住心中惊讶,恭顺道:“前儿日子到了,圣上可是要瞧?”
小太监呈上信件,天子扫过字迹,忽而道:“小九这手小楷愈发秀美了。”
少顷,他搁下信件:“五观山风景虽雅,终究清苦了些,不适宜女儿家。朕瞧南郊的温泉庄子倒是不错。”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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