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边关缉捕贼盗凶徒,是兵备宪司的职责,怕是难以绕过他。”
史可法点点头道:“按理说确实如此。可有一个人不在此列。”
“是谁?”
“延绥巡抚张梦鲸。”
李毅想到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皱眉道:“此人可信吗?”
史可法轻笑道:“官场上,有何可信不可信,一切皆在大势。张梦鲸年老体衰,上任延绥巡抚之后并无建树。你我想劫富济贫,用大户来救饥民,此策胆大妄为,张梦鲸断然不敢牵连其中。
可只是一道手令,缉捕一家凶贼,他还是敢做的。我等抄了马家钱粮赈济饥民,稳定形势,那么他也能上书述功,立功获赏,稳定地位,此乃大势。”
史可法一番鞭辟入里的解释,让李毅心中明悟。
官场形势,确实不是外人所能臆测的。
并不是为官就会为民做主,也不是为官就想不做不错,这帮官员各人有各人的性格欲念,地位形势,他们有的只为自己考虑,有的只为职责考虑,有的两者都会考虑。
李毅抱拳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去求见张梦鲸。”
史可法点点头,明白李毅不同好多官场规矩,笑着道:“我会写一封书信,你将之交给张梦鲸,他不会避而不见的。”
想到初入兵备宪司的遭遇,李毅也是明白高官衙门难入内。
史可法是左光斗的弟子,又受杨鹤器重,再加上属于文官,三个身份在家一起,张梦鲸才会给几分薄面,接见李毅的。
要不然,他才不会见一个小小的操守官。
另一边,刘忠州的车驾也进了榆林。
他的心腹王凌峰几日未回,还无半点书信口信传来,他就知道怕是出现变故。
而想到自己让王凌峰去拜见兵备王环,说通马家的事情,刘忠州就知道变故定然出在此事上面。
他坐在碎金酒楼三楼的一间雅间内,神情阴沉的等待着手下。
不一会,一个亲随就跑了进来,禀报道:“老爷,小的打听清楚了。王先生确实来过榆林,办妥了老爷交代的事情。后来他在榆林消遣一天,就返回榆林,守门的百总亲眼看到他出的城。”
听到这个消息,刘忠州心中咯噔一下,手中酒杯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老爷,这年头世道不太平,王先生是不是被贼人所害啊。”小厮低声道。
“放屁,王凌峰可是坐着衙门的车马,哪里的贼人敢害本官的人。”
刘忠州喝骂一声。
要说王凌峰是被贼人掳走,或者出了意外,他是半点也不信。
马家,一定是马家的事情事发了。
想到这个结果,刘忠州脸色铁青,对马家更加怨恨。
当初马家派人跟他提起此事的时候,他气的暴跳如雷。
竟然派马贼刺杀朝廷命官,还是三边总督杨鹤委任的赈灾大使,自己这个便宜岳丈真是胆大包天。
要不是自己收了太多好处,马家闺女伺候的自己还算舒服,他定然不会管这件事。
可如今既然管了,那就是涉身其中,如今断然不能让此事事发。
刘忠州眉眼蒙上一层阴霾,眼神中透着凶狠。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常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刘忠州连忙站起身迎接,笑容和煦的道:“兵宪大人,我是等你许久了。”
来人正是兵备道王环。
他受到刘忠州的请帖,就知道是因为何时,有些不想牵连其中。
可是刘忠州是代天子巡视,自己也在他的监察之列,也不想得罪他,只能硬着头皮赴约。
“按院大人突然到来,我未能迎接,还请恕罪啊。”王环笑着道。
刘忠州摆摆手笑道:“谈什么恕罪。我本来就是应该在榆林办差,只是如今流寇猖獗,我等读书人不能上阵杀敌,所以只能监察军务,为皇上分忧。”
王环脸上笑着,可是心底却颇为不齿。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兵宪还不知道吗?
刘忠州明明就是仗着职责便利,跟在洪承畴后面混军功,想要以此升官。
“按院大人说的是。如今流寇四起,我等确实应当为皇上分忧。”
两人闲聊几句,喝了两杯水酒,这才慢慢提了正事。
刘忠州端起酒杯,敬了王环一杯,笑着道:“前几日我手下幕僚叨扰,不知道有没有让兵宪大人为难?”
“按院大人有托,我如何也应当给个面子。”王环笑着道。
“那兵宪大人知不知道,我那幕僚离开榆林之后,就离奇失踪了?”
听闻此事,王环微微一愣。
但他十分聪明,很快就想明白了缘由,微微沉吟不语。
刘忠州见他并不搭话,脸色一沉,“兵宪大人,我想之后,马家之事可有其他人探查啊?”
王环犹豫片刻,直接道:“确实有他人探查此事,可是我手下先生已经打发出去,事后如何,本官并不知情。”
刘忠州可不管他知不知情,他只想知道是谁盯上了马家。
“敢请兵宪大人为我解疑。”
“此人按院大人应当知道,是角河堡操守官李毅。”
“李毅?”
刘忠州微微一惊。
上次宴子宾的事情他主动出面解决,本就是想避免和李毅发生冲突,没想到如今两人还是撞上了。
之前自己多次和李毅交手,他深知李毅机智过人,手段狠辣,并不是好相与的。
洪承畴也多次劝说自己不要与他作对,不然会生出许多波折。
“李毅不是角河堡的操守官吗?如何会牵扯进来的?”刘忠州疑问道。
王环摇头道:“他与史可法乃是好友。如今史可法受凶徒刺杀,几乎丧命,也不怪他会出面。此人心思细腻,通过当时民乱就找到破绽,觉察到了马家的手脚。按院大人的幕僚,说不定就在他手里。”
什么叫就在他手里?
一定是在他手里。
刘忠州恨得牙痒痒。
他不是恨李毅,而是恨马家。
你们招惹谁不好,非招惹来这种杀神,就算自己出面,怕是也不好摆平此事。
刘忠州心中不安,只能强颜欢笑的和王环喝了几杯酒,就借口头疼离开。
王环看着刘忠州焦头烂额的模样,忍不住偷笑,暗暗直夸自己聪明。
他当初就是看出李毅不好招惹,才几次忍让,不然怕是也会像刘忠州一样。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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