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亲的声音强压在喉中,眼圈泛红遮不住二十年的脆弱,季萱只觉得心在崩塌,“为什么不告诉我,爸……”
“没有什么可告诉的,你看到的都是事实。”季怀天轻轻把她揽进怀中,抹着小脸上的泪水,“我耐不住没有她的日子,所以一切都不是借口。”
他还在,他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从来就不是。泪水中,季萱似乎真的懂了,星野是对的,苦难是一样的,只是承受痛苦的人不一样。星野的父亲能把思念一天天地咀嚼,甘之如饴,而她的爸爸不行,他不能提,不能想,甚至不能独处,他恨不得锁住她,忘掉她,不能跟他们的孩子一起分担,他自私到极点,他痛不欲生……
“小萱儿啊,你的笔、你的眼睛像妈妈,可是啊,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也是我的孩子,内心里,你更像我。你想画,也想家。”
听着他的话,像小时候窝在他怀里,却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不哭……
“你说要跟大若走,爸爸本来觉得也好,可是你又犹豫,不想走。既然已经有了牵挂,干嘛勉强自己?”
“所以,您是故意激我回来……嫁给他?”
“没有啊。”季怀天挑眉,“爸爸本来只是想看看你对他的反应,谁知道,这么多年我的小萱儿都冷静理智,这次却大发脾气,还半夜去偷户口本!”
季萱吸了下鼻子,嘟囔道,“您也没拦着不是,就好像确定他是个好人。”
季怀天闻言叹了口气,“人是最复杂的,爸爸这么大岁数依然看不透什么,自然也就没资格替你决定什么。”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但是爸爸看得出,你喜欢他,听你说恨不得他是爸爸,这还不够么?”
“爸……对不起,我……昨晚失言。”
“是爸爸不好,失去妈妈,人生就变了个样子,也忽略了你。能有个家,有家的感觉,对我们来说真的奢侈。这是你一直想要的,既然来了,那就先抓住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嗯。”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偎在爸爸怀中,空旷的安静,看着妈妈,让妈妈也看着他们……
“这么说,我的宝贝女儿真的嫁了?”
“嗯。”季萱低头,掏出那个红色的小本。
季怀天拿在手中点点头,“好,婚礼那天我们开馆。”
“真的?!”季萱惊喜,“妈妈的艺术馆吗?”
“嗯,给你们做礼堂,好吗?”
“太好了,谢谢爸爸!”
丫头开心地搂了他的脖子,像极了四岁的小不点,抱着要转圈圈。季怀天搂着,握下她的手,忽然一蹙眉,“这怎么娶我的女儿连个戒指都没有?”
“哦,他不知道会这样,没准备。”
看老爸更皱了眉,季萱赶紧说,“您可千万别跟他提啊,那个家伙浮夸得很,这走形式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忘的,不但会补,而且动静不会小,您要是再一提,他一用力,我怕我的手指和心脏都受不了。”
“哈哈……”季怀天笑,“去吧,叫那个浮夸的家伙进来。”
“好。”
季萱开心地抹抹泪,正往门外去,又想起了什么,“爸,说真的,您喜欢他吗?”
季怀天挑了下眉,“不喜欢。”
她噗嗤笑了,“那您将就着吧。”
女儿欢快地出门去,季怀天走到妻身边,轻轻抚她的发,“那小子,面条儿做的是真不错。”
……
季宅。
夜深了,风比昨晚大很多,张星野轻手轻脚地锁好院门。
刚把tony送去机场,晚上在家里吃了铜火锅,是他调的料,老岳父对他这南方口儿算是给足了面子,酒喝了不少,还搂着女儿来了一段swing。张星野私以为比那晚心伟跳得强多了,足见这老爷子年轻时的风采(流)。
洗漱一番,冷风里快步走去西屋,心里琢磨着这院子该怎么重新装修,他得亲自设计。
推开门,扑面的温暖。屋里开着台灯,简陋的行军床上女孩围着被,膝头上写着什么。张星野迅速脱了钻被子里,搂着靠在她肩头,“萱,这是做什么?”
“爸不是说右边的小厅给我么,我得快点准备。”
“哦。”她一直不肯展出作品,今天总算打开,张星野不懂画,不懂画界,可从钱方若和tony惊喜的表情里看得出,有老父亲亲自托着,这将是一个里程碑式的出道。
想起今天进入艺术馆那一幕,张星野心有余悸。没想到这么多年,老爷子一点都不比他的父亲强,近在咫尺,重金购地,二十年,始终不能开门的艺术馆。一眼看到,那种心惊的感觉,实在难受。tony和钱方若是感叹、感动,而他,是害怕。这种近乎变态的守候,守候一个再也不会出现的人,想想如果是他,深夜的恐惧和痛苦,真不如死了痛快。
不由得裹紧怀里的小细腰,灯光里小脸这么严肃认真,贴近,吸她。这是他的妻,他要百依百顺,他要严加守护,绝不能、绝不能让她有一点事,否则,他比老爷子疯。
父女心结解开,也着实为他张星野省了一桩心事。他是一定要婚礼的,就担心怎么说服小丫头,低调到无人知晓可如何是好?现在老爷子提出婚礼作为艺术馆开馆仪式,这真是别致,他当然举双手赞成,筹备一场迟到了二十年的画展,还能不盛大不隆重么?甚合他意。
“萱,”
“嗯,”
“不早了,洞房花烛的,”轻轻啄着,腻在她肩头,“不用现在忙吧?”
“你闲着么?喏,把这个给我出版了吧。”
说着她甩过一本画册,张星野赶紧接过,“太荣幸了!”
一页一页翻看着,张星野真是目瞪口呆外加心潮澎湃,全是他的(半)裸像!想着一日一夜细腻描绘的小手,他像服了那蓝色的小药丸,头脑发热,身体发胀,唯剩的一点点理智清晰地叫:这东西……打死也不能出版!
可是,他哪敢驳新婚小娇妻,努力屏着仔细翻找,突然看到一页,“哎,出这个吧,这个还行。”
季萱瞥了一眼,“那身上衣服不是我画的。”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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