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西鸿咽口唾沫,低声道:
“敢问……完颜三兄弟如何了?”
欧阳锋道:
“明日金兵过河,或可找到三具无头尸身。”
“……”
越西鸿喉头一阵滚动,又问:
“我,我若说了,能否活命?”
欧阳锋沉默一阵,反问他:
“黄河帮的弟子,都很擅长操舟行船?”
越西鸿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连忙答道:
“我黄河帮本就是船运起家,帮众弟子个个水性精熟,无论大船小船,都……”
欧阳锋打断他话头:
“你今日能活。但将来某天,若见到我欧阳家的旗,整个黄河帮,都要乖乖为我效力。否则……我还不满二十,未来五十年甚至更久,整个武林,都将是我的天下。我若想杀谁,哪怕那人逃到天涯海角,都必死无疑。”
越西鸿连连点头:
“欧阳公子放心,只要公子的大旗出现在中原大地,整个黄河帮,自我以下,都将唯公子马首是瞻!”
欧阳锋又道:
“我虽不是什么嫉恶如仇的大侠,但我手下自有规矩。你此前的恶习都得改掉,黄河帮欺男霸女的风气也要改。将来我若再听到黄河帮还有从前的种种恶行,我一样会要你们的命。还有,你的外号要改,以后便改称黄河蛟王。你那五虎弟子,也改做黄河五鬼吧。”
“一定,一定!我等恶习也好,绰号也罢,都照着欧阳公子的要求改了!”
越西鸿武功虽高,但他这等为求荣华富贵,不惜攀附女真权贵的家伙,哪来风骨可言?
加之早被欧阳锋打到彻底胆寒,此时又听说连完颜三兄弟都变成了无头尸身,对欧阳锋的要求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只是连连点头,唯恐他暴起杀人。
之后又小心翼翼问道:
“我师弟司徒青……”
“男人好色无妨,只要养得起、顶得住,娶一百个、一千个也都由他。但他嗜好淫虐,败坏了许多良家女子清白,这毛病我忍不了。”欧阳锋淡淡道:“他必须死。”
越西鸿眼角微跳两下,叹道:
“只求欧阳公子……给我师弟一个痛快。”
欧阳锋瞥他一眼,知此人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哪怕师弟对他再是忠心耿耿,他为求自保,也不会为师弟出头。
这种人,利用可以,却断不可引为心腹,必要时,还得给他上点手段。
只可惜西夏地宫里并没有“生死符”。
不过似乎可以研制一些“三尸脑神丹”、“豹胎易筋丸”之类的补品,专门用来赏赐这种有些利用价值的恶人?
心中这般想着,欧阳锋淡淡说道:
“我杀人没那么多花样。现在,可以说说你的龙门搏浪掌了。你师弟司徒青用的那套刀法,你应该也会吧?与我一并说来。”
……
午夜。
金克宋行气疗伤结束,遭黄药师重创的膻中穴勉强舒服了一点,刚一睁眼,就瞥见一道身影坐在榻边,正就着油灯光芒翻阅着一本书册。
他怔了一怔,正奇怪何人会在自己帐中,可看清那人脸庞,金克宋顿时失声叫道:“欧——”
刚说出一个“欧”字,就见那人冷眼瞥来,金克宋霎时哑了嗓子,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他额头冷汗如雨,脸色苍白如纸,颤声道:
“你,你是来杀我的?”
欧阳锋摇摇头:
“黄药师嘴巴可不留情。他把所有人的阴私揭了个遍,连各人做过的恶事也都一一抖落出来,唯独到你时,只说你数典忘祖,恨错了对象,却并未说你做过何等恶事。”
金克宋惨笑:
“身为赵佶之孙,本身就是一种罪。”
欧阳锋淡淡道:
“但你无法选择出身,错并不在你。你也不曾享受过任何赵佶子孙的好处,不曾尝过一天皇家富贵。我猜你幼时甚至曾因出身饱受欺辱。但即便如此,你取金克宋这种名字,甘为女真爪牙,乃至想助金克宋……这就真恨错对象了。你非稚童,个中道理,你当明白。”
金克宋沉默不语。
欧阳锋道:
“好了,我此行也不是来与你谈心的。你剑术不错,身上可带了剑谱?”
金克宋冷冷道:
“杀了我,直接搜身不就是了?”
欧阳锋认真道:
“你想死的话,我并不介意成全你。但我想,你一定很想看到金国、宋国灭亡。”
金克宋霍地看向欧阳锋,只觉此子简直……
金国可是五千余万人口,拥兵百万的上国。
宋国亦是人口八千余万,富庶无比,兵甲如云的强国。
你一个西域高昌国的国公,与两国之间,还隔着一个带甲十万的西夏,你凭什么……
金克宋很想呵斥欧阳锋异想天开,胡言乱语,不知天高地厚,可瞧着他平静深邃的眼神,金克宋心中不知怎地,竟也腾起一抹荒谬希望,燃起一道不切实际的小小火苗。
“你此言……当真?”
“快则五年,慢则十年,西夏便会改国号,国主也将改姓。”
“我……有生之年能看到金、宋灭亡?”
“你今年不到四十,当然可以看到。”
“好!”
金克宋自怀中摸出一本册子,递给欧阳锋:
“这是长白剑法的剑谱,里面还有我练剑的心得感悟。”
欧阳锋接过剑谱,翻了几下,抛给他一只瓷瓶:
“这是我配的疗伤药,对你的伤势有些帮忙。能让你好得快一点。”
顿一顿,又问:“知道祝虎跑到哪里去了吗?”
“那个食人魔?”金克宋皱眉道:“你不会连他也想招揽吧?”
他虽与祝虎、孙彤同处一营,但也就是这几天才刚刚结识,此前双方并无交情,甚至崆峒双煞的恶行,他也是听黄药师说了才知道。
与食人魔共事,金克宋觉着自己接受不了。
“不。”欧阳锋摇遥头:“以食人为乐,我不能忍。他的武功也不算绝艺。我只是对他那对黑铁手套感兴趣,不仅铸造手法精妙,材质也相当不错,似乎融入了少许玄铁?”
“祝虎没在营里。”金克宋道:“或许是找地方葬他妻子去了?”
欧阳锋淡淡道:“也可能是吃他妻子去了。”
金克宋脸色一黑,只觉胸口一阵作呕。
欧阳锋站起身来,轻轻一拍他肩膀,“以后,你可改叫‘赵克宋’。比金克宋好听。”
金克宋点点头,看着欧阳锋离去的背影,不知怎地,竟眼眶一热,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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