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忽然叹息一声:
“可是俺一身病痛,时日无多,也不知道能教你多久。明天,你就跟俺去横槊堂学习。”
“是!”朱寅欣然领命,安慰道:“义父大人身体硬朗,春秋鼎盛,起码能活到八十。”
“孩儿一定设法,治好义父的病!”
戚继光微微一笑,“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这便去吧,明早卯时二刻,你到横槊堂见俺。”
“还有,俺如今是革职夺俸的罪臣,你不要让外人知道俺是你义父,对你不利。”
“军事武道上,俺尽可教你。可科举考试、八股制艺之道,俺就教不了你了。”
“俺在浙江有个姓沈的故友,如今赋闲在家,还没有起复。他精通制艺,为人通达,可为良师。”
“过段日子,咱们一起去浙江,俺舍下这张老脸,也要让他收你为徒。如此,你科场有望。”
浙江姓沈的故友?是谁?朱寅转着心思。
义父去浙江,只是带我去拜师?他在浙江为官多年,也在浙江发迹,难道是思念浙江,想故地重游?
或者是…躲避什么?
朱寅正思索间,戚继光指着书房角落的一套铜器道:
“碧云园如今没了铜漏吧?你把铜漏拿走,也能准确计时。”
他自己也有些无语。偌大的戚府,如今家徒四壁书侵坐,就连铜漏壶也只剩一套了。
朱寅道:“孩儿拿了去,义父用什么?”
戚继光摇头道:“俺已自知时辰,大差不差,不需计时了。”
“夜了。你唤随从抱走铜漏,这便去吧。”
“是!”朱寅也不拂了他的好意,当下唤了兰察进来。
戚继光看到兰察,不禁点头道:“真是猛将之材啊。”
接着,朱寅就去拿铜漏。
兰察抱着最大最沉的‘夜天池’和‘日天池’,朱寅拎着最小的平壶和万分壶,辞别老将,回到碧云院。
……
写意斋中,卧房之内,红烛高照,锦帐绣幔。
床边不远是涮选干净的马桶。千工拔步床上,铺着新买的竹席。
七个月大的宁清尘,穿着破裆裤,光着小背,在竹席上打滚。
或许这样会凉快一点?
穿着绉纱罗衫的宁采薇,一脸无奈的坐在梳妆台前,打着扇子。
热啊。
这上半夜闷热闷热,浑身黏黏糊糊。好些天没有洗澡,宁采薇都嫌弃自己了。
朱寅带着兰察,将铜漏壶安置好,加了水在夜天池,然后兰察自回自己的厢房去住。
宁采薇忍无可忍的说道:“这才八点吧?我要洗头洗澡,不然根本睡不着。”
朱寅点头道:“没有热水,用阴凉的井水洗,你能行?”
宁采薇苦笑:“也只能这样了。我觉得自己脏了,你不嫌弃,我自己也嫌弃啊。”
朱寅也觉得浑身不舒服,“我也臭了,不洗睡不着。”
“我让人打水,先将就着洗吧。”
朱寅出门唤了梅赫等人打水,很快就将澡桶打满了井水。
接着,嘎洛关上房门,帮宁采薇搓背。
朱寅则是在井水边脱了衣服,拿着香胰子和汗巾,直接在井边冲洗。
夏夜虽热,可井水却很是阴冷,冲在孩子的身上,还是有些吃不消。
但也很爽。
男人在这方面,可比女人方便多了。
宁采薇和嘎洛,哪里敢直接在井边脱衣服冲澡?
朱寅正将身上涂满香胰子,刚刚搓出泡泡,耳边就听到一种熟悉的声音。
接着“嗤”的一声,一支羽箭插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羽箭上面,好像还绑着书信。
这是一支从府外射进来的箭。
朱寅眉头一皱,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就光着身子走过去,拔起地上的箭。
果然,上面绑着书信。
朱寅打开信,在灯笼下一看,只有一行字:
“戚大将军飞扬跋扈,却也不能欠债不还。”
“十日之内,当上门讨债,敬请筹款以待,勿谓言之不预也。”
落款:“曲阜孔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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