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换了个姿势，躺的更舒服一点，轻声说道：

“听起来……确实很幼稚。”

之后。

林弦靠在椅背上，按照记忆，徐徐将小美人鱼的童话故事讲出。

讲着讲着。

他脑海里的小美人鱼，变成了黄雀的模样。

讲着讲着。

越来越缓慢，越来越沉重。

终于，最后讲完了。

小美人鱼变成了泡泡，飞上天空，和天空的女儿对话，获得了凡人的爱，拥抱不灭的灵魂，步入更美更高的天堂。

长久的沉默。

林弦和CC，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但林弦知道她没睡着。

渐渐，CC长叹一口气，语气有些疲惫：

“王子与公主的故事，真是无论讲多少年，都是一个样子。”

“【不是皆大欢喜的婚礼，就是生死两别的遗憾，似乎没有什么平平淡淡的中间态。】”

林弦抬起头：

“因为他们是王子和公主，所以注定特殊，注定不会平平淡淡。”

CC轻笑一声，闭上眼睛：

“所以……只是童话罢了。”

她的声音有些缥缈。

林弦不再吭声。

他看着CC侧过身的背影，变得松弛，缓缓起伏。

呼吸声微弱且匀称。

竟然……

真的睡着了。

“神奇的睡前故事。”

林弦不禁感叹童话的威力。

他就这样默默盯着CC。

按照张雨倩录像带里的技巧，一般皱起眉头、或者呼吸急促的时候，就是开始做噩梦了，那时候摇晃醒比较有效果。

但是。

林弦足足等了半个小时，CC的呼吸一直都是那么平静，没有丝毫紊乱。

这也让林弦有点怀疑。

总不能……

她真的不做噩梦吧？

没理由啊。

自己接触过的两个千年桩都会做噩梦，没道理CC不会做梦。

“算了，直接试一试。”

林弦站起身，大力将CC掰过来，猛然唤醒她。

CC非常警惕睁大眼睛，反手就要推开林弦，而林弦眼疾手快，赶紧把她双手按住：

“快！你梦到了什么！”

林弦深知时间紧迫，催促道：

“快说梦到了什么！”

CC躺在床上，看着上方的林弦，眼神满是不可思议：

“你……”

“我？”

林弦很疑惑：

“你看到了我？”

CC茫然点点头：

“蓝色……”

“【蓝色眼睛的你。】”

……

随即，林弦松开按住CC的手。

CC揉揉手腕，从床上坐起身，整理下头发，眨眨眼睛，看着林弦：

“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不记得了吗？”林弦问道。

CC摇摇头：

“不记得，就记得我迷迷糊糊，和你说了两句话，也不记得梦到了什么……现在我甚至感觉我根本没有做梦。”

林弦点点头：

“我们先出去吧，回头我想明白了，一口气告诉你。”

几个小时后，世界就会被白光毁灭，现在告诉CC也没什么意义，况且……林弦自己都没想清楚这件事。

稍微分析一下。

CC所梦到的内容，和张雨倩梦到的内容，完全不一样。

张雨倩梦到的是很蒙太奇和复杂的东西，像是快速闪过的电影分镜。

CC的梦就简单多了……

蓝色眼睛的自己。

这，该如何理解呢？

如果只是CC梦到自己，那很正常，也可以解释；因为她脑海里本身就有很多关于自己的记忆碎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到自己并不奇怪。

可是。

【蓝色眼睛】。

这是时空穿越者的标配。

说明，CC梦到的是身为时空穿越者的自己！

那问题就有点大了。

林弦有些头疼。

完全不知道思路该往什么地方走。

因为根本无法确定，CC梦到的内容到底是否真实。

如果真如高阳所说，千年桩的梦，都是糅杂无序的蒙太奇，就和万花筒一样随意拼凑，那确实没有什么分析的意义。

但如果，千年桩的梦，梦到的都是真实的历史……

难道。

CC所梦到的，是身为时空穿越者、穿越回过去的自己？

不是没可能。

只是……

是什么时代、哪个年代的自己呢？

“我需要更多的情报。”

林弦轻声说道。

……

往后三天，他每次入梦后，都会带着CC来这里睡觉，重复唤醒操作，提问梦境内容。

本以为可以多获得几个关键词。

但事与愿违。

哪怕是每次换着方式提问，甚至提前告诉CC答案，让她多留意细节，可CC每次被喊醒之后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的……

“是你……蓝色眼睛的你。”

然后等她起身，就什么都不记得。

俨然和张雨倩的情况一模一样，醒来就忘。

“可是梦境的内容就有点解释不清了。”

今天，是8月31日，夜晚十一点。

林弦坐在书房，等待天才俱乐部一月一度的聚会，却依旧想不明白张雨倩和CC梦境之间的联系。

张雨倩的梦，蘑菇云、爆炸、爱因斯坦，很莫名其妙。

CC的梦，时空穿越者的自己，蓝色眼睛，更是莫名其妙。

粗看之下。

这两个梦境似乎没有联系之处。

细看之下。

好似也没有。

除非强行脑补，不然找不到任何有说服力的线索。

“还有一点。”

林弦突然想到：

“张雨倩虽然也会忘掉做梦的内容，可她还是能留下那种害怕、恐惧的感觉，所以即便是醒来一两秒钟就把梦境内容忘得一干二净，她还是很清楚自己做了‘噩梦’。”

“但CC不一样，她从来没说过自己做噩梦，说明梦境里的内容对她的情感冲击力并不大，要么是‘美梦’，要么就是‘一般的梦’，总而言之，绝对不是噩梦。”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CC从来没有关心过梦境内容、以及自己真的是否做梦的问题，因为梦境对她的生活和情绪都影响太小了，远不如记忆碎片的影响大。”

这也是很奇怪的一点。

【为什么同样是千年桩，却只有CC有记忆碎片？她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吱呀——

书房房门推开，是赵英珺走来。

林弦转头看着她的小腹：

“怎么还没鼓起来？”

“你急什么呀。”

赵英珺也摸摸自己小腹：

“还不到两个月呢，看不出来变化正常，其实我自己是能感觉到变化的，只是你缺乏对我的观察而已。”

“我以后会认真观察的。”

林弦拍拍书桌上的VR眼镜：

“所有事情都在慢慢解决，可能今天散会后，就能得到最好的消息。”

“你早点休息吧英珺，明天我们不是说好要去帝都见你父母、商量结婚的事情吗？”

“结婚是人生大事，我建议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旅行结婚、不办婚礼……我还是觉得太草率了，怎么着也得有个仪式感不是吗？”

赵英珺走到林弦身后。

双手挽住林弦的脖子，轻笑一声：

“你给我的浪漫和仪式感，早就足够了。而且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何必大张旗鼓作秀给别人看呢？”

“更重要的是……我都有宝宝了，大可以直接跨过妻子这一步，直接进入母亲的角色。和迎接小宝宝的喜悦和期待相比，我其实真的觉得婚礼已经无所谓了，谁让我已经提前进入下一阶段了呢？”

“相比于给别人表演一场世俗的婚礼，我更希望一份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旅行，地点我都想好了。”

顿了顿，赵英珺说道：

“【哥本哈根】。”

林弦右手盖住赵英珺的手背，将其握住，微微一笑：

“你该不会吃自己的醋吧？”

“怎么可能，我也没那么小气。”

赵英珺直起身子，揉乱林弦的头发：

“我只是觉得……难道我们不该去小美人鱼铜像前，让黄雀看一看我们现在幸福的样子吗？”

“黄雀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留住她的林弦，没能陪伴她的虞兮。而现在，我们在她的帮助下，拥有了这一切，我认为应该去感谢一下她。”

“或许，这就是黄雀最希望看到的画面，她的遗憾由我们来弥补。”

林弦点点头：

“可是，旅行和婚礼也不冲突，主要是你爸妈那边同意吗？”

“他们巴不得呢。”

赵英珺笑了笑：

“现在制度内提倡的就是红白事简办，甚至不办，杜绝铺张浪费以身作则。我父母很支持我们用这种朴素的方式完成人生大事，反而……他们圈子里，很排斥那种大操大办的婚礼，大家都很低调，有时候是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就算结婚了。”

“人嘛，一般都是缺什么最想要什么，场面和面子这种东西，他们已经有太多了，不再需要一个夸张的婚礼来向大家证明什么。”

“确实。”

林弦表示理解：

“这和我父母的想法就大相庭径了，我父母倒是觉得，这种事就该大操大办、能多隆重多隆重、广而告之。”

“不过我父母还是很尊重我们意见的，我个人其实也不想大操大办，主要是……”

他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

“主要是我感觉，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很多承诺没有做到。”

“你慢慢想吧，我听你的。”

赵英珺向书房外走去：

“厨房保温箱给你温了一杯牛奶，开完会记得喝，我去睡觉了，就不等你了。”

“嗯嗯。”

林弦回应道：

“晚安，梦里见。”

他忽然一愣。

这随口而出的话语，以前他从来没说过的，完全是因为CC梦境的影响。

他抬起头，看着走出书房的赵英珺：

“你平时会梦见我吗？”

“这两个月没怎么梦到过。”

赵英珺说道：

“因为我知道你就在家里、就在身边，也就没必要梦见你了，这大概就是潜意识吧。”

“但在这之前……”

她回过头微微一笑：

“你可是我梦里的常客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