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皆沉默,慢慢调转船头围了过来。
救人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大约从海中救起了十几人,从船桨数目来看黑船上应该也有五十人左右,而遣唐使船几乎没有犹豫立刻赶来,没想到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只能救起这么点人,绝大部分还都是晁衡这艘船救起的,江朔对大海的残酷第一次有了直观的认识。
东瀛人厌恶海盗,任这十几个半死不活的黑衣人躺在甲板上,只有僧人上前救治,却被独孤湘一把抓住,悄声对江朔道:“朔哥,你看那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僧人们又是揉肚子又是按胸口,好一顿折腾,这些黑衣人哇哇吐出几口海水,才悠悠醒转。鉴真颇通医术,他的弟子思讬也擅医道,他上前给黑衣人逐一诊脉,才提起一人的腕子,那人忽然反手一拿,掐住了思讬的脉门,蹭地跳了起来。
思讬不会武功,被他一抓,身子立刻软了下来,那人一手擒了思讬,道:“嘿,死贼秃,又见面,我就说一见僧尼必要倒霉,果不其然,非但赌钱输个精光,出海还被水军追,你马爷爷被水军追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被击沉,你说是不是你这个贼秃的责任?”
独孤湘在一旁笑道:“马十二,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们眼看着你的船转个弯去撞官船,结果自投罗网,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被人家拍扁砸碎,反倒怪起和尚来了,真是拿着和尚当秃
子打,冤枉好人。”
那黑衣人正是马十二,他听到独孤湘的声音不禁浑身一颤,尴尬地转过头来,道:“小娘……女侠,一向可好,你们不是昨日就下船了么?怎么今日在海上又遇见了。”
独孤湘上前一搭马十二的手腕,马十二腕上一痛,立刻松手放开了思讬,独孤湘笑嘻嘻地搭讪道:“我们就是搭船给朋友送行,没想到殊途同归,这么大的海面上居然还能遇上……呀,你不会还有什么遇见女子必要倒霉的规矩吧?”
其实海上行舟之人,对女子的禁忌颇多,比如女子不能坐船头,不能跨桨橹,不能触舵帆等等,但此刻马十二哪里敢说,干笑两声道:“没有,没有,女侠吉人自有天相,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独孤湘道:“马十二,你们为什么被水军追呀?”
马十二道:“哎……归根到底还是怪这贼秃……”
说着他戟指思讬,思讬已被别的僧人拉到了一边,马十二作势又要去捉他,独孤湘一按马十二的腕子,马十二吃痛不过,叫道:“啊哟哟……全怪我自己不好,我在俞大娘航船上输光了给水军郎将的孝敬给输光了。”
独孤湘道:“我还以为你马十二横行东海,有多高明的手段,原来靠的是给水军孝敬呀?”
马十二讪讪笑道:“女侠说笑了,我马十二横行东海,那是除了官兵,什么都不怕……遇上官兵么,除了崖州大
首领冯如芳,哪有海盗不怕海鳅船的?”
独孤湘道:“就算如此,俞姊姊不是又送了你不少绸缎么,你怎不拿出来孝敬?”
马十二道:“哎,我不是又给输光了么……”
独孤湘道:“你就没向俞姊姊再借点?”
马十二道:“我马十二也是有脸面的人,怎好意思再借?我也是心存侥幸,想着风雪这么大,官军也不会来收孝敬,我抓紧多做几桩买卖,不就补上缺了么?没想到忽然天气放晴,我们才一出海就撞上了讨债的……”
正说话间,船上的东瀛人忽然聒噪起来,井真成道:“不好,海鳅船回来了。”
众人心头一紧,晁错道:“快,快,先把这些海贼藏到船舱里去。”
马十二手下的海盗有的醒了,有的还在昏迷中,东瀛人手忙脚乱把他们或架或抬,移到甲板下面去。
晁错又下令:“快把甲板擦洗干净。”
救上这些海盗,甲板上又是碎木,又是水渍,一片狼藉,众船工一起动手,以最快的速度将甲板打扫干净,才刚清理干净,海鳅船已到了且近,船艏望楼上官兵挥动旗帜,有看得懂的东瀛船工道:“唐军叫我们不得擅动,在原地等待盘查。”
井真成摇头道:“糟糕,糟糕,这下真的惹祸上身了。”
遣唐使船是平底慢船,若追逐起来绝对无法逃脱,因此停在原地,等着海鳅船靠近,说是原地等候,海上有风有浪,自然不可能
停住不动,不过是收起风帆,不再打浆而已。
海鳅船先到船队之尾,再掉头回来与海船同向而行,经过后两艘海船时并未停留,直到晁衡这艘船时却慢慢减速,直至并行,靠得近了,海鳅船更显巨大,众人只能仰头观看,这时有一头戴赤色抹额的郎将在雉口上探出头来,喊道:“下面的人听着,你们是何人?为何冬月出海?”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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