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名望着仪姑这样的神情,这与仪姑看他时是不同的。仪姑提起褚曾翎,哪怕叫“褚总”也像关系好一样的揶揄,带着感情,哪怕埋怨也是松弛的。对他,眼里总藏着谨慎紧张,就像现在,仪姑脸上的笑因为门口的他忽然凝固住,眼神没藏住的尴尬,眉梢还赔着小心,仿佛听到了会怎么着。徐行名强迫自己笑笑,走了进去。他可以当做没看到,就像当做褚曾翎不存在。仪姑第二天就可以出院,学校里有个学术会议,徐行名赶到医院时已是傍晚,他匆匆而来,只顾得上喝口水,待走到充满香蕉气味的病房,才后知后觉自己还未吃饭。他一走到门口,就听见仪姑的笑声。他提着包,给同屋的要去打水的其他病友家属让路。“小徐来啦。”“赵叔。”徐行名应声,走到床尾放下包,抬起头问,“笑什么呢?”跟着,就愣住。本该在一万多公里以外的褚曾翎正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削苹果。所有人都朝他望过来,只有褚曾翎侧对着他。“我哥回来了,徐哥。我哥担心仪姑,一下飞机就来了。行李还在机场等着寄回来呢。”只有褚玉苗什么都不知道,像往常一样。徐行名朝一个月没见面的褚曾翎望去。“嘬嘬。”褚曾翎像逗猫一样,引来褚玉苗不满的注意,再投球一样投给褚玉苗。“哥——要是摔坏了怎么办?”差点没接住的褚玉苗投诉,得到仪姑的安静示意,后几个字又赶忙降调,可把一句话忙坏了。始作俑者却站起来,对着仪姑,拍拍肩膀说:“好好养病,好了啊,咱们从东门一路吃到西门,肚子不圆咱不走。”“吃海了这。”旁边一大爷接道。“可不。”褚玉苗鹦鹉学舌,学完和仪姑笑做一团。仪姑哭笑不得,说你别逗我,眼神却紧紧跟着走向徐行名的褚曾翎。“走吧。”褚曾翎经过徐行名身边说,“陪我吃个饭。净顾着削苹果了。”徐行名握紧公文包包带,也跟出去。望着褚曾翎逆光的背影,徐行名觉得,褚曾翎头发有点长。怎么不剪剪?倒知道剃胡子。快一个月没见,第一句话讲什么?哦,他们讲过第一句话了。哦,他还没讲呢。讲什么呢?讲,这条走廊,他徐行名这几天走时没着没落的心,见到他褚曾翎突然就走得安心笃定吗?讲这个,还怎么分开。电梯人多,褚曾翎侧首:“走楼梯吧。”“嗯。”他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医院这条楼梯陈旧得像是上个世纪的布置,绿色的墙漆,长长的坡道,像是为轮椅病床的病人也考虑到。他们走啊走。这样空旷的地方,弥散着消毒水的味道。“这楼有年头了吧。”“这是旧楼,新楼在隔壁,正在建。”“我说旁边怎么围起来。”褚曾翎紧跟着就问,“你吃没?”“吃了。”徐行名本能地回,回又立刻讲,“没,还没有。”他听见褚曾翎发出一声笑,很懒的笑,像是从鼻腔刚哼出来。像是知道他会这样,熟稔的笑。他没有问褚曾翎笑什么。褚曾翎也没有说什么。两种脚步声响在水泥地上,一前一后,反衬得二人安静、安静。“去医院食堂吧。垫一口。”“现在医院食堂没得吃。我上次去晚了……”徐行名说着说着戛然而止,褚曾翎抬起脸望他。徐行名忽然就不想讲了,讲给褚曾翎干什么。他要习惯没有他。要是顺利的话,他明年四月就不会再想他。“你要移民?去冰岛?”可褚曾翎抬着眼忽然开口。徐行名的心脏几乎停住。他的心底升起说不明道不清的期待。褚曾翎斜着肩膀,疲惫的脸低着,点评:“挺好的。换个环境换一种新生活。胡钦记得吗?我们大学室友。”褚曾翎边走边介绍,“胡钦他家属,雯子就是小语种。外语学院一堆人,学什么都有。我去巴西,葡语都找的她们。你要是学习冰岛语,我可以帮你安排。明年四月,你办移民,离开。”徐行名整个人脸色煞白。褚曾翎脚步不停走过他,还继续讲:“就当,是我最后送你的礼物吧?徐行名,”褚曾翎回头,眼神疲惫,“你说,好不好?”像是决定好,随便问问的大人,徐行名只来得及看他背影。徐行名听着褚曾翎的皮鞋声又响在空旷的楼梯上,渐渐远去。他站在原地,被空旷一阵一阵淹没。在这一刻,徐行名强迫自己去想这件事的优点。一定有优点的。一定。对。挺好的。他想到了。他和褚曾翎这艘不断向前航行的船,在黑夜风雨中不知道方向的船,终于有了方向,明年四月,他和他都有新的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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