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总生病了。”在一旁的张秘书低声回答道。“还病着?严重吗?”黎衍成的目光终于从酒杯里抬起来,他的神色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模样,倒是看起来有些阴晴不定,但还是对着仍然站着的张秘书淡淡地道:“你坐。”“黎先生,”张秘书没有坐,也没有接谢朗生病的话头,而是很客气地说:“其实我当初的建议是让您直接对公众道歉然后退出节目,但既然您不喜欢这个解决方案,谢总的意思是,那就听您的,不计成本。虽然很有难度,但现在事情的确是被我们暂时压下去了——您应该高兴一点。”他的话很巧妙,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黎衍成手里的酒杯才继续道:“当然,也应该更谨慎一点。”黎衍成看了一眼张秘书,眼神有点冷。他没有放下酒杯,而是抬头喝了一大口,然后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眺望着窗外的夜景。真奇怪啊——黎衍成忽然想。他知道黎江也没能跳成整场表演的事,他也知道黎江也要离开N市。而他呢,他什么都得到了。黎江也败了,再一次在他手下败得丢盔卸甲、落荒而逃。可是,为什么并不会感到快乐和满足呢?黎衍成紧紧地攥着酒杯,可是其实在他的心底,他明白自己在被什么念头困扰——他们做爱了。谢朗和黎江也。为什么?为什么黎江也可以?就在反复地想着“为什么”的那一秒,一股空虚猛地从胃里泛了上来,他明明就是恰巧用这一点巧妙地击败了黎江也,可不知怎么了,他却感觉像是被人一拳锤在了肚子上。那感觉,当然并不是胜利的快感。……谢朗也觉得自己仿佛病了很久。很久是个模糊的时间概念,可如果叫他来描述,很久的意思其实是:有小也离开那么久。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这样病过,连着高烧三四天,烧得意识模糊。好不容易退烧之后,接着是仿佛永远也好不了的咳嗽。他甚至忽然得了荨麻疹,并不能说多么严重,可是在深夜的时候,右手臂上方那一小块皮肤的痒也仿佛一种无止境的酷刑。找不到过敏原,也找不到原因,他的身体仿佛突然之间就成了神秘的病灶。谢朗总是会梦到黎江也。梦到和黎江也一起去看的《生祭》,可是梦里的画面那么模糊不清,于是醒过来之后更加觉得空虚,于是他自己去下载了资源。“邦雅。”父亲看着断了尾的小羊,它的角上挂着邦雅身上的那只银铃,眼睛全然漆黑,就这样凝视着父亲。“邦雅……是你吗,邦雅……”于是父亲呼唤着死去的女儿的名字,跌跌撞撞地想要向小羊走去,可每走一步,小羊就后退一步,越来越靠近河边。直到呼唤不来女儿的父亲一声哀嚎,他没有选择继续复仇,而是就这样悲鸣着投身于漆黑的河流之中。谢朗还记得电影散场之后,黎江也问他:朗哥,你说,是邦雅带走了爸爸吗?可是巫师不是说,如果复仇中途停止,父亲就要承受比这六个人加起来还要可怕的降头而死去?”而他和黎江也说:“我觉得,邦雅死去的那一刻,父亲就已经中了比那六个人的死法加起来还要可怕的降头。他永远失去邦雅了。谢朗在黑暗中反复地重播着这一段,暂停、播放、暂停、播放,他像是入了迷似的,一直看到沉沉睡去,再在梦里继续重播。可渐渐地,他的脑中却会在播放的时候响起和电影里完全不同的对白。小也,下大雨的那天晚上,你和我说,你再也不缠着我了。那是……什么意思?”朗哥,那句话的意思是……我不会再回来了。我不会再回来了。谢朗会在这样巨大的痛苦中惊醒过来。他睁开眼,黑压压的房顶仿佛低沉得随时会压在他的胸口,而他身处的房间,一切都和之前没有半点差别——头抵着头的两条水獭毛巾,两只小鸭子把脖子缠在一起的漱口杯,名字叫“踩鼠鼠”的两副毛拖鞋,还有分别在两边床头柜上的黄色旋转小夜灯。在这间房子里,围绕着他的一切都是一对的。可如今,这里住着的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谢朗睁大了眼睛,看着空气之中一无所有的黑暗。失眠、惊醒、持续发烧、咳嗽、荨麻疹、失眠、惊醒。一切如鬼魅一样循环往复地袭来。谢朗隐约感觉到他中了什么。失去——他最恐惧的东西。这世上最可怕的降头。……“谢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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