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抢救回来,就算是器官衰竭,也是可逆的。再加上费临还没到衰竭那一步,只经历了散热障碍和意识障碍,按他们的经验来讲,情况已经很好了。大概是从早上十点到晚上十点,十二个小时。很少有人能意识到更严重的问题,从而提前采取措施,可以说,是沈别的经验救了费临,又或者说,是当年死掉的那个少年,救了费临。赵林钟渐渐回过味来,打量儿媳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感激。只是,这十二个小时对沈别来说,漫长到时间近乎凝滞,做这也不对,做那也没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如果费临真的没了,他会怎么样?如果他就此一蹶不振,那他会瞧不起自己,他想,费临也会瞧不起那样的自己。为医学事业奋斗终生,结果心爱的人却死于医学瓶颈,这是血淋淋的真实也是耳光一般的消化。费临的心电监护指标恢复了正常,医生交代了几句,护士抽完血,病房里就只剩下沈别和费临他爸妈。费临的胸口还插着电极片,打着深静脉管子,大腿处因为抽过动脉血,留了一小片淤青。线头一多,看起来像是藤蔓把他锁在这里。沈别突然理解了很多人临终的时候想回家,不想死在医院里。被这样插满管子,一点也不像人,一点儿没有尊严可言,如果你把躺在那里的人当病人,你会觉得医院给了他最好的保障。如果那儿躺着的是你的爱人,你会觉得医院真是天杀的。沈别走近了,盯着费临看了老半天,看到费临都有点不自在了,正要出声问他,沈别忽然一低头,单手攫过费临的下巴就开始亲。以往这样猛烈的亲吻都发自费临,但这次,沈别恨不得把费临生吞活剥了。费临一向没那个害羞的意识,所以哪怕现在父母还在病房里,他也大胆搂上沈别的脖子,激烈回应。赵林钟抚平眼尾:“呃,呃呃。”好歹是个三十多岁的儿子了,她尴尬地拉着自家老头子出去,把空间留给俩年轻人。费临要喘不过气了,才拍着沈别的肩膀把人推开。沈别找了根塑料凳,坐在费临旁边,就把人望着,也不说话。费临做好了挨批的准备,但是斥责一直没落下来。他小心翼翼去看沈别的眼睛,问:“你没什么要问的啊?”沈别摇摇头,眼光缱绻而留恋:“你活着就很好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费临对着手指,低下头,“我可能太久没在室外活动过,体质变菜了。”“今天温度确实很高,你也不想的。”沈别帮他解释,拍拍他的头,又想到空了两粒的药,“你吃了息斯敏吗?”“嗨……早上后背起了点荨麻疹,我看药箱里有药就吃了,我他妈是真没想到我还能中暑,我居然能中暑!说出去也太丢人了,科里人都知道了吗?别说去啊……”“我也不知道,我没心思管那些。”沈别坐在没夹指脉氧的那边,牵起费临的手,拇指指腹在他的掌心打转。“这不丢人,热射病发病率最高的人群就是就是运动员和战士,连长期训练的他们都难以避免,你这有什么。谁都不想的。”两人安静地坐了一阵,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医院”的味道,不是消毒水味,常年待在医院里其实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味道。那味道更像是无菌的机器、器械,还有药物混合在一起的,冰冷又客观的一种味道。费临放松了一些,病床摇起一半,他仰躺着望向天花板。“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沈别:“你梦到什么了?”“我梦到……”费临眼睛失焦,陷入回忆,变得雾蒙蒙的,“我第一次理解‘死亡’这个概念,是4岁的时候,我妈的奶奶过世,我们所有人都在火葬场,那里有两根大烟囱,上面冒着烟。我妈说,人死了就变成那烟,到天上去了。”“我问我妈,人怎么会变成烟呢,她说烧了就变烟了。我又想,人怎么会死呢,人既然要死,为什么又会生呢。”沈别很宠溺地注视着费临:“那你想明白了吗?”费临摇摇头:“没想明白,我对这种哲学问题没有刨根究底的热情,但我很快知道,死亡是呼吸、心跳停止,包括脑干在内的全脑功能不可逆转地丧失。”“我梦到,我变成了烟,你和我爸妈都在下面望着我,就像小时候我望着我妈的奶奶。”“但是我止不住地往上飘,在上面我看到了很多,呃,我其实不认识他们,但我就是知道,他们是我宣布过临床死亡的人。”“我在各种时间宣布过,半夜、清晨,我都不知道我送走过那么多人,等到心电监护拉出一条直线,我看着表,告诉他们的家人,然后满病房响起哭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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