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那些保镖并不比他差,个个身强力壮,不动声色地分布在方宅四周。覃志钊想起叔叔让他自己谋活路,方家这么多人,他真是没看见一条活路。难不成要端一辈子盘子。午间太阳升起来,宾客们陆续进别墅,女士们提裙,慢步向前。方先生正招呼客人,门口走来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影,覃志钊凝神看,来者身材高大,手臂结实,边疾步向前,边系襟前西服扣,看上去三十岁上下,也喊了一声:“爸爸。”又说:“我来迟了。”“大哥!”阿焕在远处冲他挥手:“快来帮我切蛋糕!”“沛延,等你好久。”女主人徐步走来,招呼侍女过来,手指如葱,轻轻捻起湿手帕递过去,示意他擦手。侍女等着收回手帕,下意识抬头,一双眼水灵灵的。方沛延的目光停留了片刻:“婷婷长高了。”婷婷赧然,规规矩矩地站好,只空伸着两只手,不敢抬头。“进去吧。”方先生清了清嗓子。方沛延扶住父亲的手臂,覃志钊看得清楚,他将手帕放到西裤口袋里。待众人走远些,女主人在树荫里数落侍女:“仔细你的皮!”后面还说了些什么,覃志钊没听清,很快,他也跟着进了大厅。大厅实在开阔,站了这么些宾客却不显拥挤,反衬得人渺小。屋子挑高至少五米,说话都有回声,头顶是一盏水晶吊灯,层层叠叠,将光影切割得如碎钻。众人围在钢琴四周,今天的小寿星似乎准备演奏了,覃志钊的目光已经定在某个人身上。音乐他当然不懂,以前叔叔婶婶在上海供他读过书,他认得几个英文。前奏很轻,很雀跃,手指灵活地游走于黑白键。覃志钊想起从前在甲板收音机里听到的曲调,好像跟这个差不了太多,有人开始鼓掌,覃志钊打了个哈欠,也跟着拍手。就在这时,琴声骤沉,另一双大手覆盖于键盘之上。那双小手显然暂停了一下,可是反应也很快。大手弹奏似乎是低音,小手在往高音区跳跃,四手交叉,展开,阔——阔——再阔,那是一双成年男人的手,骨骼分明,指尖力度恰到好处,像巧克力放在火上烤,多点火候会烧焦,少一点又融不了。小手也不甘示弱,挑了好几个键弹,手指变化之快,力度虽小,却极其悦耳讨喜,像巧克力上的榛子仁,又脆又坚。现场人影幢幢,覃志钊看得出神,想象钢琴上那双大手平日都在做什么,签字,握手,轻掸烟蒂,又或者凝神思考时,十指交叉。几乎不戴戒指,一惯戴手表,什么牌子他不知,反正不是劳力士,太不符合他沉稳又内敛的性格。室内各式珍玩自不必多说,香港有钱人多得很,覃志钊没真正往心里去,眼下看了才觉钱有张力,养出一栋房子的气势,容纳尖刻,也浇灌体面,像一条妖丝绸。最重要的是钱能编织一张密密麻麻的人际网,将各式人都拴一起。这些人里面随便挑一个,足以改变他的命运。是了,就是这个人,覃志钊确定。钢琴声戛然而止,空气中带一丝意犹未尽,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覃志钊也跟着鼓掌,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为谁鼓掌。“大哥,你抢我风头!”阿焕抬起脸笑,他转过身,很懂事地朝宾客鞠躬,俨然像个小绅士,人群中目光交错,他撞上一双坚定又乌黑的眼睛,很专注地看着他所在的方向。早上人那个人!很快,那双眼睛消失在衣香鬓影中,阿焕想喊住他,却不知他叫什么名字。算了,等到晚上九点再说,谁叫那人不长眼,撞到他的秘密基地,反正不能这么放过他。午间用餐时人群散开,阿焕开始留意家里的保镖,抛开替父亲撑场面、说漂亮话,里外他都瞧遍了,除了相熟的长辈们,家里还有三张陌生面孔,一个是大哥带回来的司机,在外院用餐休息。另一个看着脸生,但也感觉在哪里见过,最陌生的那个要数今早见的那个人。他是谁的人,是不是替母亲来监视他的。母亲应该不会用这样的人,手粗糙得跟法棍一样,母亲喜欢美男子。像Richard那样,噢,不,他好像不跟狗同名,也叫个R……唉,想不起来。姑且就叫他Richard,阿焕实在是受够了Richard二十四小时无缝隙监视,再想到‘美男子’三个字,他下意识‘呕’了一声。方沛延走过来,问阿焕想要什么礼物,他今天回来得匆忙,没有来得及准备。阿焕正要开口说话,又撞见那双熟悉的眼睛,他见过很多人,有的谄媚,有的胆怯,从来没有这样的,说是父亲培养的人他也信,也不知道能不能弄到手,借他用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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