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回来之前把能打扫的都打扫了。怕我回来看见,觉得我在城里呆惯了嫌家里脏?我承认,我有点愧疚。在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人在意我,那个人一定是我爸。我把外套脱了,找了一双他的鞋穿上,弯腰进了低矮的厨房坐在灶台前的小马扎上给他烧火。他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啧了一声。“那是我下地穿的干活鞋,你穿它干啥?脱了去。”我往烟台里添柴。“我那个鞋买小了,又挤又闷脚,你借我穿一会儿,我一会儿洗干净还你还不行吗?”他嘿嘿笑了。“洗啥洗,棉鞋洗过就不暖和了,你懂啥。”案板上放着那盘带糊味儿的红烧肉,我爸在给我下饺子,我给他烧火添柴。我恍然间想起小时候,我其实最喜欢吃我爸做的饭,喜欢跟他串门看打牌,在一屋子烟味儿里蹲在地上躲着也不愿意走。因为烟往上飘嘛,我小时候个头又矮。人送外号瘦猴子,本意是贱名好养活。吃饭的时候我爸一个劲儿把糊的红烧肉吃完,没糊的给我挑一边。他没问我在外面过的好不好,工作忙不忙,也没问我为什么不回来。只说:“吃完饭跟我去看看你妈。”我叛逆期的时候其实最讨厌他这样命令式的跟我说话,但我这次没怼他,也没掉头就走。我说:“好。”我爸找了东西来,我拎着跟在他后面。我记得小时候都穷,家里人去世了为了不花钱火葬,都喜欢夜里叫上人偷偷埋了。埋的地方大多是自家的田,往下挖好几米的坑。我没去过,我也不知道怎么个过程,我只是上学偶尔从田边小路过去,能看见新坟。我妈的小土堆在所有里算是高的,看得出我爸经常来。不然早就跟别的一样,风吹日晒后变得很矮,还长草。我给我妈磕头,给她烧纸上香说话。我爸在我旁边听着,然后绕着小土堆走几圈,看看有没有需要收拾的地方。他虽然不是个利索人,却把我妈的坟照顾的很好。我其实是个不爱表达的人,我跟我妈说我在外面过的挺好,不用担心。工作不累,朋友也多。我爸在我身后站着听,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出我是说给他的。我开始明白,走了的人不重要,留下的人才最难熬,最需要珍惜。我爸好像终于听不下去我瞎编乱造的假象,用手拍拍我的肩膀先走了。回去的路上他没说话,我也没说话。走到村口碰到大婶奶奶团,倒是被问了一个经久不衰的问题。“你家小伙子这么大了,谈女朋友没?”我要是点头,她们就会说:“那啥时候带回来让你爸见见?”我要是摇头,她们也会说:“小伙子长这帅,回头奶奶给你介绍一个!”我爸是知道我的,他跟奶奶们打哈哈有一手,我只好把他留下自己先跑。回家的路上,我收到了他的消息。他给我打了个问号,大概意思可能是今天怎么没玩游戏。我没什么好隐瞒的,说:“这两天有点事。”他说:“嗯嗯,记得过年前去理发,新年新开始。”我失笑,怎么这种话总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多半又是他妈说的。接着果然看见他把锅甩给他妈了。我说:“好,我回家了,呆两天就走。”他说:“你不在家过年吗?”我其实很多年没回家过年了。“不了,家里太热闹。”他沉默了一下,正在输入的显示跳了好几下,才回了一个字。“哦。”然后又说:“我妈过两天也走了,我今年要一个人过年。”其实我虽然不在家过年,但以前都不是一个人,今年是个例外。我扯开话题,问他:“感冒好完了吗?”会话框的正在输入跳了两下,然后我收到他打来的电话。我站在家门口没进去,转身往反方向走,去了菜园子的小路。他声音明朗的说:“感冒好没好打字看不出来,你听吧。”说实话,我觉得他这会儿有点幼稚。于是顺嘴就问了一句。“你多大啊?”他反问我说:“你猜?”我笑了。“八零后?”他说:“往大了猜。”“我三千多岁了。”我一口痰卡喉咙里了。“怪兽?”他说:“不,奥特曼。”我直呼好家伙。他跟我说,他今天等了我一天,打了一把游戏,排到的队友菜到他自闭,他决定我不回去他就不打游戏了。我说:“照你这么形容,我觉得你顶多也就20岁,不超过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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