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上传来的触感柔软,陈里垂下眼睛,看他湿润反光的食指甲盖,又很快移开视线:“……嗯。”副驾上刘荣明还在絮絮叨叨:“小方,你们家粗粮吃得多不多?不怎么吃啊,这不可以的,你听我的,劝劝你爸妈啊,人到中老年要吃得糙一点,啊,三高和心血管病预防起来,重视起来,粗粮要吃的,粗粮里面这个膳食纤维……”陈里听着突然:困了。紧接着,他忽然想起张胜以前形容刘荣明:挞蚂的怎么三句话就能把我困死过去啊这糟老头。一并记起的还有那个家伙说那话时夸张的表情,和说完之后就被经过的班主任张惠掴了一记后脑勺的惨样,他忍不住闭着眼睛轻轻地勾起了嘴角。玻璃车窗外的日头高悬,阳光透过薄薄的眼皮,在视网膜上映出一片橙红的深色。车厢晃动间,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像察觉到什么一样蓦然间睁眼,视线落在鼻尖对面的车窗上。车子驶入山洞,车窗玻璃上的倒影变得清晰,陈里在里面看见一双瞳仁深黑的眼睛,发现这个人的嘴角也高高地勾着,眼神一瞬不瞬黏着一个方向,像已经看了那里很久。又像已经成百次这样安静又满足地注视过什么了,眼神、表情,都由心而发,成了习惯。刘荣明的演讲继续,在通知他时间并没有停滞:“我听说咱们要去的那个基地里面有自己的番薯田,哎,刚好到时候小孩们去挖,你去问他们讨一点带回去……”被这样的目光从背后拥抱着,陈里一时忘记要做什么。睁开眼睛,然后呢,要转过去吗,要看向哪里,还是装睡。不知道,想不起来了。被牵住了。在他相对于全世界的静止里,在陈里对一切事物绝缘的这几秒钟,一只手拢着他的手背,坚定地、不容忽视地握住了他的手,温热的、干燥的,他不受陈里意识的支配,轻易打乱掉他的秩序,只靠一只手,陈里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好痒。座位中间放着林峥的冲锋衣外套,挡住前排的视线。车窗上的倒影清晰,所以林峥的所有秘密对他喜欢的人都无处遁形。他看着他,而他看着他,这就算对视。他们在虚空中、在玻璃里凝望彼此,那很可能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在陈里的人生里,甚至只在他和林峥相识的这几个月里,都显得像无足轻重,转瞬即逝。但就像一场暴雨里落下的第一丝水珠,一阵山风吹动的第一根松针,一滴接着一滴,一根撞向另一根。积雨云层早在不知不觉间累积万里,万里有多遥远?接近于无穷无尽。暴雨倾盆,雨幕稠密,太热烈,太澎湃,再也听不清别的声音,看不见别的东西。林峥在他这里行为猖狂,还是他因林峥而神思颠倒?他觉得林峥和所有人都不同,既是最温柔、最可爱,也是最会捣蛋、最贪心。他给陈里的是最好的,不管有没有要求,陈里也得把最好的、他最想要的给他。林峥没有居功讨赏,是他自己愿意。陈里侧脸对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路栏,眼神聚焦于半空,久久不移。他在出汗,手心里黏而热,却同时在手背上感到汗意。爱的作用也是相互的。去爱的时候,如果感到这感觉很好,那是因为那个人也在悄悄地爱你。想到他第一次喜欢人,林峥也曾经心率失衡,他害羞失措,林峥连牵手也不敢正大光明——陈里在脑海里捏住了小狗的脖颈,大约舍不得拎,但预计要好好逗它对自己摇摇尾巴。--------------------第48章 基地农训地点在s市的北郊,基地坐落在一个叫做雁山的景区附近,很靠近机场,偏僻到已经毗邻城郊之外的工业区。从商圈密集的一中外到树木林立鸟不拉屎的雁山,车程共计三个半小时,越靠近目的地,环境就越贴近自然、返璞归真,水泥路两旁都是田野,更远处似乎还竖着只在插图里见到过的稻草人。林峥怔怔地发呆,听前排两个老师开始聊“刚才路过那只鸡好肥”“这么水灵的芋头叶子很久没见过了”,瞥见前方建筑的模糊轮廓,意识到就快到了,立刻感到强烈的舍不得。但即使希望这条路没有终点,他也必须在陈里醒来之前,不情不愿地、委屈巴巴地把手移开,然后把校服外套盖到了被自己掌温烘热的那片皮肤上。陈里捏着一只小狗爪子,在后半段车程里沉沉睡了一觉,下车后半摘下口罩,深吸一口沁凉的清新空气,目光所及是天空湛蓝高远、冬日阳光灿烂,令他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滋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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