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谢光身着牙白弹墨绫锦袍,身姿已初有少年模样,清瘦颀长,挺拔如竹,五官出落的极为俊美秀逸,神情沉稳。他颔首,“臣不敢。”
“子瞻这话说得太快了些。”
夏侯宁重新垂眸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与秘密,有些秘密见得光,有些见不得,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知道。”
谢光再启唇,声音坚定:“臣对陛下赤诚之心,日月可鉴。”
夏侯宁又笑了声,没了那么多的阴翳,显得爽朗不少,“子瞻与朕一起长大,朕信你。”
“那么,陛下呢?”
突如其来的反问,让夏侯宁一怔,不由得抬眼看去。
谢光缓慢抬头,直视上那双阴沉的眼,道:“君使臣以礼,臣使君以忠。臣对陛下抱以赤诚,陛下理应对臣毫无嫌隙。见不得人的秘密,臣没有,陛下有吗?”
夏侯宁看着谢光的眼,久久未能出声,直到雨点击响琉璃瓦,才缓慢回神,垂下了眼眸。
“朕没有。”
“子瞻,永远不要骗朕,只要你不学他们骗朕,朕……自然也不会骗你。”
出宫时已是日暮时分。
软轿出了西华门,谢光下了轿子,正欲踏上马车,便有心腹上前与他耳语。
谢光的神情总算走了一丝波动,他动作极快地接过递来密函,拆出信纸展平,一字一顿去看上面所写。
看完,他仰面望着黑云密布的天,手掌逐渐发力,将掌中信纸握成一团,低声笑道:“母亲,您让儿子好找啊。”
第101章 第
166 章
雨过天晴, 日光灿烂,村庄里外笼罩着雨后湿润清新的泥土香,处处绿意盎然。
贺兰香见总算出了个好天气, 便跟细辛将没卖出的绣品都翻了出来,晒在院子里去去霉气, 二人忙碌不忘说笑,商量着中午做些什么吃的。
一门之隔的院落外, 谢光正在聚精会神听着里面的说笑声,袖中的手都在不自觉发颤。
这三年来他都很后悔, 后悔若知那日是他见母亲的最后一面, 他一定不会多说半个难听的字。无论他此生会有多恨谢折, 她贺兰香都永远是他谢光的母亲, 他那些忤逆之言,从在头脑里生出时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这时节莴苣最是鲜嫩,等会儿去地里拔上两颗炒来下饭。”贺兰香提议。
“太素了些吧, 桃花昨晚就吵着要吃肉呢。”
谢光听着儿时熟悉的声音,再也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正要迈出脚步开门而入, 便有一道清甜脆嫩的声音从里传出——“今天学堂莫得课, 娘亲我出去耍了!”
“别走远, 到饭点赶紧回家。”
“我才不回,我不吃那爪子笋!”
感觉到脚步声渐近, 谢光后退许多步,直到篱门被重重推开又合上,他才抬起眼眸, 去望向那道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幼小身影。
只是看到对方的一个背影,谢光的心便已酸涩紧皱。
密函里所概俱全, 他知道那是谁。
谢光转头又望了一眼篱门,回过脸,眼神便冷沉下去,毅然决然跟上了小女孩。
从村里到村边,谢光跟了一路。直到小桃花停在一颗枇杷树下,踮着脚想去摘压弯枝头的枇杷,他才停下脚步,在她身后静静打量着她,眼中盛满冷意。
都是因为她,母亲才会抛弃自己于不顾,如果当初没有她,母亲根本不会离开。
她若不在这个世上便好了。
只要没了她,母亲便只剩下他一个孩子,纵是不想回也要回到京城,回到他的身边。
谢光抿紧唇线,悄悄从袖中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趁农人都在田间忙碌无人注意,一步步朝女孩逼近,不发出丁点声音。
“破果子长好高,咋个都够不到。”小桃花高仰着头,两眼盯紧了金灿灿的枇杷,正头疼,忽然想到什么,一转头对陌生少年道:“大哥哥你过来,我摘不到那个果子,你把我驮起,我好去摘它。”
她口齿还算不得清,哥哥叫得像“蝈蝈”。
谢光身体一僵,锋利的匕首亦僵在袖中,一时间竟不知对方是否是在和自己说话。
小桃花等半天见他不动,跑过去便把他给拉到了枇杷树下,二话不说便往他背上爬,心里还想:“这哥哥长得蛮巴适,就是脑袋瓜瓜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如愿摘到枇杷,小桃花从谢光身上下来,先往自己嘴里塞了个,又伸出手递给谢光,“给你。”
谢光接过金灿灿皮薄肉厚的枇杷,只是瞧,并不往嘴里放。
小桃花便又另拿了一个,一把塞他嘴里,大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状,欢天喜地地问他:“甜不甜?”
谢光被迫品尝着嘴里清甜的汁水,感到分外不爽,袖中的匕首再度蠢蠢欲动。
这时小桃花发现了闪着寒光的短刀,枇杷都忘了嚼了,立马两眼放光道:“哇塞,大哥哥你这把刀子好秀气好安逸!可以用来给枇杷削皮皮吗!”
谢光被她弄得又僵住了。
小桃花围着左看右看,馋得不行,央求他:“你能不能给我看看?我把枇杷都送给你吃。”
两次被打断,谢光心里又闷又恼,对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拒绝的话偏偏梗在喉头,他脸色一沉,只好把刀拿了出来。
小桃花仔细瞧着,发出哇哇的惊叹,说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刀子。她想伸手摸摸又不好意思,便反复瞧着上面的字,挠头好奇道:“这上面写的什么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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