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怒气冲冲的德王外,没人敢再出声。
来了不少人啊。
萧弄漫不经心想。
方才他本来想把钟宴笙的帷帽挑飞,临时换成挑花,倒也不是因为德王出现打岔,他想做什么,向来不会顾忌旁人。
但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小雀儿的眼睛,那双润黑明亮的眼睛,望着他时总是亮晶晶的,让人不忍让他眼底的光芒熄灭。
钟宴笙就是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是迢迢,萧弄也不想当着一群乌合之众掀开他的帷帽。
这个举止太惹眼,放在旁人眼里,近乎是羞辱了。
看他闲闲散散的模样,德王心头愈发火大,也不装模作样了,脸上的假笑消失,神色一沉:“萧弄,你真是越发了不得了,竟敢来本王的地盘上闹事。”
萧弄转了转花束,挑起一遍眉梢,笑容说不上的挑衅:“哦?本王闹什么事了?”
德王一指孟棋平,声音拔高,掷地有声:“孟老爷子的孙子如何得罪你了?天子脚下,你竟将人家的手指生生斩断,如此残忍,无法无天!萧弄,你还以为这里是你的漠北?!”
一番话冠冕堂皇,听得后面赶过来的孟家小厮目瞪口呆,没有嗅到一丝德王殿下要为孟棋平做主的意思。
但这二人,一个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亲王,另一个是性子暴虐古怪手掌兵权的异姓王,哪个都惹不起,是以大伙儿面面相觑之后,还是没人敢出声提醒德王殿下,那边沛国公府的三少爷断了根手指,已经快疼晕过去了,眼见着出气多进气少了,要不要送去医师那里。
也没人敢擅自靠过去。
那个脸色冷酷恐怖、抱着剑站在孟棋平边上的青年,八成就是定王的亲卫展戎,据说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恐怖角色。
孟家的小厮干着急时,也有听家里说过些往事的,悄悄望着定王和德王,心有所悟。
据说当年蛮夷破边关时,九岁的定王被亲卫拼死护送回京,皇帝大感痛心怜惜,含泪亲自将萧家两个遗孤接进了宫中,让他们与皇子们同吃同住,又一同在学宫里念书。
当真如先祖教训,和萧家“亲如一家”,叫不少老臣感动不已。
不过仅仅半年之后,萧弄就当着贵妃的面,狠狠揍了德王一顿。
听说那是在一场内廷宫宴上,在女人崩溃的尖叫声里,萧弄跟德王不知道闹什么矛盾打了起来,半大的孩子,凶狠得跟塞外的野狼似的,将德王一个少年摁在地上,拳拳到脸,打得他爬都爬不起来,好几个宫人都拉不开。
事情闹得很大,在贵妃的大哭大闹下,萧弄带着萧闻澜离开宫中,回到定王府,得到京中嘲声一片,与德王也结下了不小的梁子。
也难怪德王理都不理孟棋平一下,先朝定王发难。
周遭众人心思各异,钟宴笙却完全没融入到周围的气氛里,他只在意他的花。
视线跟随着那串被萧弄晃过来、晃过去的石榴花转来转去半晌,钟宴笙确定了,萧弄的确是不打算还给他了。
好吧……命比花重要。
钟宴笙咬咬唇,不再纠结这个,趁着那俩人对上,没人在意他了,按紧脑袋上的帷帽,悄悄么么起身挪开。
余光里看到那道慌忙溜走的淡青色的身影,萧弄嗅了嗅石榴花清淡的香气,收回视线,没有阻止。
那日在安平伯府没找到迢迢后,他见谁都疑神疑鬼,找错的人,少说也有几十个,钟宴笙其实不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他找人的动作太大,几乎有些魔怔了,今日还差点被德王这样的废物暗算。
简直都不像他了。
萧弄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脑子里隐约的疼痛感愈发明显。
至于钟宴笙……
淮安侯府的假世子流言,是在迢迢出现在长柳别院之后才传出的。
在那之前,钟宴笙尚且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小世子,金尊玉贵在侯府里养着,怎么说也不可能跑到别院,爬墙来叫他哥哥。
那辆发现寒梅栖鸟图的马车也追查过,是京城一个马车租赁行的。
展戎领命寻去问过,伙计收了银子,细细回忆,说租马车的是个穿着很普通、蒙着面的少年,报的也是假名,露出眉目平平淡淡,丢进人海便泯然众人,毫无特征。
那少年只去过两次,第二次便长租走了马车,至今没有归还,还押了二十两银子呢。
又查到了马车停驻过的客栈,掌柜的也说,是个蒙着脸的人办的事,没见过什么美貌少年。
至于那蒙面人哪来的,就都不知晓了。
租马车行和客栈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哪有空档去打探一个客人来自何处。
而淮安侯府的假世子钟宴笙,回京还不满三月,消息少得可怜,只知从小身体病弱,极少出门,平平无奇,并无任何亮眼之处。
迢迢作的画有大家风范,却从未听闻过钟宴笙有什么格外出挑的能力。
身形不像,气味也不像。
哪里都不像。
于情于理,迢迢都不可能是钟宴笙。
萧弄找回理智冷静思考着,一切都很合理,钟宴笙不可能是迢迢。
心底的烦躁更甚了。
他几乎有些后悔当初太过自信,得到安平伯府的消息后,就没有顺着追查过迢迢回家的路线,哪怕他只着人去跟过一次,也不会像现在一样断了线索。
方才拦钟宴笙,也不过是因为他心底有一丝奇异的感觉。
但这几日都找错多少人了,现在怀疑到一个世家子弟头上,也太离奇了。
来景华园是为了找德王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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