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裤腿各一小滩水,无色液体持续顺着他的裤管滴落。
她脑子有一瞬的空白,瞪大眼睛细细分辨过后才确定那液体不是他尿裤子了,而是他淋湿了——
他浅灰色外套的肩头和胸前变成了深灰色,雨打湿的刘海被他随意地拨到两鬓,她伸手捏住他的裤子,跟刚洗过一样,因为是纯黑色的所以不易察觉。
“干嘛?”他略带窘促地拨了拨毫无发型可言的头发,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注意形象。
她又用手探了探自己穿的牛仔外套的背后……
是微潮的。
须臾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从袁晴遥的心底深处激涌而上,她怎么会如此呆瓜?十几分钟的路程,她竟然没一个时刻发现林柏楠把伞都给了自己。
眼眶里漾起涟漪,她一张快哭了的表情。
见状,林柏楠用揶揄让袁晴遥轻松一点:“外面的雨下了大半天了,你也要下雨了?”
她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细声细气地责怪:“你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打伞啊?你看看你,都淋成落汤鸡了,我们一人一半伞才对……”
“叮咚。”
电梯恰时到层,门缓缓打开。
林平尧道了声再见之后推着林柏楠进入电梯,蒋玲揉了揉袁晴遥的头发,跟随之后。
少女的目光胶在少年脸上,他面如纸色,也沉静地望着她。
电梯门合上之前,他摇了摇手机,示意她等会儿记得看手机。
待林家三人离开后,袁晴遥跑回卧室抱着手机等。
片时,消息如同星光一般在屏幕上灼灼闪动,林柏楠的头像久违亮起。
这些日子,只有她单向发送文字的对话框,终于收到了来自他的回复——
【落汤鸡一个就够了。】
【别哭鼻子,我不想明天在学校看你顶着一双金鱼眼。】
【我学吉他的事对我妈保密。】
【快睡吧,手机别关静音,明天叫你起床。】
温热模糊视线,她赶紧眨眼,听话地抑制住眼泪,打下一行字传给他:【我们在学校还能像以前一样相处吗?】
他传来:【笨蛋,当然能。】
她发送:【你不怕老师训你吗?不怕被请家长吗?】
歇了几秒,她收到他的回复:【你不怕我就不怕。】
她盯着那七个字看了许久,发给他一段:【我不怕了。今天淋了雨,记得喝感冒灵冲剂哦!对不起啊,我又让你熬夜了,洗个热水澡快快睡觉吧!晚安。】
他秒回:【你也是。】
放下手机,袁晴遥摆出“大”字型躺在床上神游。
给她穿鞋的林柏楠、弹吉他唱歌的林柏楠、从头湿到脚的林柏楠……在她眼前循环闪现。
他每出现一次,就熠熠生辉一点,直到他的幻影亮得像启明星,她顿觉浑身燥热难耐。
越想他,越觉得烧得慌。
她的手掌贴上脸颊,一骨碌从床上跳下去,冲出卧室,声音拖得长长的:“爸爸,妈妈,我好像发烧了——”
*
另一头的手机屏幕前,林柏楠一条条翻看袁晴遥前些时日发来的消息,眸子中洋溢心满意足的光彩。
从明天起,他又要在乐园里服刑了。
在袁晴遥这座“乐园”里痛并快乐着地“服刑”。
被她判为“友情”,不晓得“刑期”具体多久,表现良好也不见得能“减刑”,他能做的,就是延续这场以朋友身份的爱,降低期待,接受这种时而欢喜时而空欢喜的常态。
其实换个思路想,袁晴遥的“不开窍”是件好事,这意味着不仅仅他一个人,她也感悉不到其他男生对她的好感……
行吧,林柏楠感觉自己越来越会自我安慰了。
他此时正趴在床上,双腿戴着理疗仪,气囊调到了加热模式来驱散体内刺骨的寒气,他按理说是感受不到冷热的,但今天的雨浇得他彷如置身冰窖。
后背痛得仿佛一双利爪要把他活生生地撕扯开,回来的路上,他坐在车里都不敢靠着车座靠背,用额头抵着副驾驶座椅来保持身体的平衡,澡也是林平尧帮着洗的。
自十岁那年做完脊髓神经修复手术后,生活起居方面他就没再让人帮过忙,但今天他实在是有心无力,在洗澡椅上坐都坐不稳,还不敢告诉蒋玲,便借口今天泡了雨水,洗不到后背,让林平尧搭把手。
卧室门没关,林平尧端着一杯水和止痛药轻手轻脚地进来,掩上了门。
林柏楠接过水,服下药,对林平尧说了声:“谢谢爸。”
林平尧凝视林柏楠,无奈又疼惜,难得加重语气说话:“今天太乱来了,万一在路上晕倒了怎么办?”
林柏楠自知欠妥,接受了批评。虽然他现在的体质比儿时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但也不该在雨天硬撑着乱来。
林平尧并不生气,只是心疼,便没再数落。
他掀起林柏楠的上衣,那几条像蜈蚣一样的疤痕微微泛红,用手试探温度,还有点发烫:“楠楠,明天还要下雨,要不要给你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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