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百三十九章:小小的大清震撼 (第1/2页)
巡抚衙门内,叶名琛和柏贵正在接受广州城百姓送来的万民伞。
两人在一众行商乡绅的赞誉声中飘飘欲仙,似乎自己真的就是死守虎门炮台,死守广州城的英雄。
“梁侍郎也来啦!真是天佑我广州城!梁侍郎必是来驰援广州城,助我等剿灭英夷!一雪江宁条之耻!梁侍郎顾念乡梓,有情有义,不愧是我广府英杰,朝廷栋梁啊!”
一名没落行商热情地凑了上来,上来就给梁绍琼戴高帽。
“剿灭英夷,一雪江宁条之耻,说得好啊!然后呢?”
梁绍琼十分玩味地盯着凑上来的这位没落行商。
五口开埠,十三行行商没落是大势所趋,但不是所有行商都没落了。
有魄力,有胆识到加州和美利坚闯荡的行商,诸如怡和行,同孚行等行不仅没有没落,反而生意越做越大,在其他的口岸甚至是美利坚东部都开设了分号。
没落的是固守成规,失去一口垄断专营权后就无法生存的行商。
巡抚衙门里给柏贵和叶名琛戴高帽,撺掇广州城居民反英情绪的主要就是这些人。
梁绍琼对英国人也没好感,梁家在南洋的生意和英国人多有冲突,双方爆发的摩擦也不少。
只是他理智尚存,很清楚这个时候贸然和英国爆发军事冲突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剿夷,拒夷也好,一雪江宁条之耻也罢,都要讲究时机和策略。
目下克里米亚战争刚刚结束,英法两大欧陆强国皆有染指远东之意,这时候扩大和英国人的冲突,不是往英国人枪口上撞吗?
“当然是收复港岛!关闭开埠口岸,将洋夷拒于国门之外!我大清堂堂天朝上国,岂能容洋人随意进出!”那行商大义凛然地回答道。
一众没落行商和乡绅纷纷附和称是。
“待我驱逐英夷,奏请朝廷关闭其它四个口岸,恢复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之前的旧制,只留广州城一口通商可好?”梁绍琼冷声说道。
这些吃不到葡萄也不想让其他人吃葡萄的人,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怎么能瞒得过梁绍琼。
他们无非是想回到一口通商,闭着眼睛都能挣钱的时代。
“如此,甚好。”那名行商摇头晃脑地说道。
“混账!抗英拒夷乃军国大事!岂容尔等趁乱谋取私利!误国害民!广州城的汹涌民情,就是尔等挑拨起来的吧?尔等居心何在?”梁绍琼指桑骂槐。
煽动民情,如果没有广府的许可,说白了就是两位督抚点头,借这些行商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
叶名琛啊叶名琛,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庸人愚官,为了不见洋人,为了逢迎上意,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你可曾想到,一旦广州城没守住,整个广州城的百姓都将给你的仕途陪葬。
“我军刚刚取得大捷,梁侍郎却在此长英夷威风,灭我大清志气,不知梁侍郎又是和居心?”
叶名琛是官场的老油条,岂能听不出梁绍琼这是在指桑骂槐,他反戈一击道。
“大捷?”梁绍琼质问道。
“叶制台可曾到虎门炮台山看过?可知虎门炮台上尚有多少门大炮可用,库存尚有多少发炮弹?水师还有多少个将士,多少艘战舰能作战?!可知港岛的英军现在是否在集结?是否会卷土重来?!”
梁绍琼一串连珠炮似灵魂拷问令叶名琛勃然大怒,叶名琛令随从拿来一沓从港岛买来报纸甩在梁绍琼脸上。
“梁绍琼!不要以为偌大一个大清就你一人懂夷务!”
梁绍琼略略翻了一翻这些香港的报纸,除了港岛官方的《香港公报》主要用来颁布英国当局政令,内容相对靠谱正经之外。
其余的报纸几乎可以说是群魔乱舞,不是刊载一些当地名流政要、东印度公司高层的丑闻,就是报告各个殖民地的起义的“新”闻。
梁绍琼甚至还在一份叫做《南华早报》的报纸上看到1855年英军在克里米亚战场吃败仗的“新”闻,当真是开眼了。
根据这些报纸的描述大英帝国现在可谓是殖民地四面楚歌,国内经济凋敝,国内的工人不是在罢工就是在罢工的路上,议员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吵架的路上。
这些半真半假,肆意夸大的新闻看得梁绍琼都差点信了。
梁绍琼去过美利坚,他多少了解一些西洋各国报社的尿性。
加州情况够好了吧?当地还是有不嫌事大的报社,为了博民众眼球,提高报纸销量,每期都跟当局对着干,专门用放大镜拣丑事报道。
想来叶名琛的自信除了虎门之役的惨胜之外,就来自于这些天天大英要亡的新闻。
“这就是叶制台口中的夷务?”梁绍琼几乎要被叶名琛这个小可爱气笑了。
他想笑,但想到叶名琛这么天真可爱的人是大清朝封疆大吏,两广数千万百姓的父母官,却又笑不出来。
“这是本官派心腹到港岛收集到的最新报纸,港岛洋夷的一举一动,尽在本官掌握之中。”叶名琛胸有成竹,一副洋洋自得地模样。
“依叶制台高见,接下来我等应当如何应对英夷?”梁绍琼冷笑道。
“一个字,拖。”叶名琛抚须道。
“英夷内政弊病丛生,民生凋敝,年年四处征战,穷兵黩武,我素闻其京师权贵不是通奸养小妾,就是好龙阳之徒。这些都是亡国之相,英吉利国距离亡国之日不远矣。
况且他们攻伐我大清是不远万里劳师远征,我等只需以逸待劳,拖到英吉利国亡国,夷兵自然退去。”
叶名琛的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令梁绍琼瞠目结舌,大开眼界。
“广州绿营及八旗承平日久,如英军大军来犯,叶制台又当如何应对?”梁绍琼已经心灰意冷,对叶名琛不再抱有希望。
他本指望着叶名琛能借虎门之役的余威和文咸和谈,先把文咸稳住,为他调兵遣将,添置军火,构筑防御工事争取一点时间。
没想到这位制台大人竟沉浸在英吉利国可以不攻自破的幻想之中。
“民心可用!”叶名琛中气十足地说道。
“民心?”
“对,民心,广州城的百姓何止百万,两广的百姓又何止千万,只要两广百姓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就算是每人吐一口吐沫,都能将洋兵淹死。”
“民心,似水如烟民心往往是最靠不住的。
英国兵手里拿的是上了刺刀的洋枪,洋枪可以挑人,可以发射滚烫的金属子弹,他们还会结阵,会动,还有洋炮,洋船掩护,不会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等你吐口水。
洋枪能打多远?你的口水又能吐多远?
叶制台若是认为凭借一腔热血,凭借百万平民的血肉之躯就能够挡住成千上万的职业军人,那要绿营八旗何用?要你的督表营何用?
言尽于此,也制台就当梁某没来过。告辞。”
言毕,梁绍琼转身便走。
“君不见道光二十一年三元里之事乎?”叶名琛反驳道。
“我是粤人,我岂不知!三元里103乡粤民组成的平英团有数万之众,占尽天时地利,围攻数百英军,结果如何?你知道为了毙杀4个英国兵,咱们死了多少乡民吗?!”梁绍琼顿住脚步,痛心地问道。
“当时广州那些食俸禄的绿营八旗,滚滚诸公们,又在何处?”
叶名琛追了上来,拉住梁绍琼的衣袖,压低声音道:“梁侍郎,你我都是汉臣,同朝围官,你为何要拆叶某的台,让叶某难堪!
道光二十一年的两广总督是耆英!是满臣!满臣和洋人虚与委蛇,甚至私下媾和签约,无论他们留下多烂的摊子给汉臣收拾,圣上顶多就是削爵去职,训斥一番!他们有退路,但我们汉臣没有退路!
我们汉臣只能对洋人表现得强硬,向圣上表明忠贞无二,公忠体国之心!”
叶名琛不断强调自己是汉臣,强调满臣汉臣有别,强调自己的难处。
“叶制台,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这就是你不和洋人接触的原因?”梁绍琼冷笑道。
“耆英当了八年两广总督,未让洋人踏进广州城内一步!若是在我任内让洋人踏入广州城,圣上,满朝文武又会怎么看我?你想过没有?!”
“耆英至少还和英国领事打交道,稳住了领事的情绪,任内未出大乱,你呢?叶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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