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你根本不会跳舞!”
“谁说我不会?跳舞不就像这样,一直转圈圈吗?”她醉醺醺地在月下摇晃。
“你以为自己是音乐盒里的芭蕾娃娃喔?这样一直转,不头晕吗?
“你不是说我是雪娃娃吗?怎么又变芭蕾娃娃了?”
“好好好,雪娃娃,跳舞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啦?”
“像这样。”程予欢站起身,将方雪一只手抓来环住自己的腰,另一手搭在自己的肩上。“看好喔,这叫华尔滋,来,跟我一起跳!一、二、三,一、二、三”
跳没两分钟,两人便互踩好几次脚,踩得彼此哇哇大叫。
“方小雪,你一定是故意的!”他指控。“你故意踩痛我。”
“你才是故意的呢!”她反唇相稽。“你不是自夸很会跳舞吗?还这么笨手笨脚的!”
“好啊,我辛辛苦苦教你,你居然还敢嫌弃我,看我怎么对付你!”
于是,一个追,一个逃,在夜色里玩起官兵捉强盗。
好不容易,他终于逮到她了,将她软呼呼的娇躯钳制在自己怀里。“看你、还往哪儿躲?”
他气喘吁吁地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快跟我投降,快,不然不饶过你。”
“”“娃娃,你说话啊!”她依然静默,软软地歪在他怀里,圆圆的脸蛋贴着他臂膀,如樱桃般红润的嘴唇微微分启。
她睡著了!他不可思议地瞧着她,就连酣睡的模样也像个娃娃,纯真无防备。
真可爱。
“谢谢你,雪娃娃,今晚多亏有你陪我,不然我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办。”
幸而有她的鼓励,他才能抛却忧伤,有她一起干杯,他才能振作精神,有她为他抱不平,他才能洒脱地释怀。
真高兴他的生命里,有她。
“瞧你,睡得这么香!不觉得风吹了会冷吗?”他宠溺地低喃,怕她著凉,更搂紧她。
他轻轻地抚摩她教酒气蒸红的粉颜,拇指点了点她娇憨的圆鼻头,勾勒过唇缘,停在那噙著甜蜜的开口处,感受她芬芳的吐息。
胸膛忽地发生猛烈撞击,欲望的陨石一颗颗降下,几乎烧融他的自制力。
他在想什么?他怒斥自己,她就像个妹妹,他该做的是疼她宠她,不是邪恶地侵犯她。
他不可以那么做
他深深地呼吸,唤回所有迷失的理性,然后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为了不吵醒她,他走得很慢很慢,尽量减少不必要的震动,让她能安安稳稳地睡在他为她构筑的摇篮里。
他抱她进阁楼房间,将她放上床榻,星光透过倾斜的长窗落下,调戏地亲吻她的脸。
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只是昏沉沈地站在床畔,强烈地渴望自己是那束无赖的星光!
隔天,气氛有些尴尬。
方雪老觉得程予欢在逃避自己,不敢多看她一眼,她在厨房与他一起准备食材,他也冷冷地不太理人。
“呃,子欢”她试著与他搭话,他却板著一张脸,提起一篮马铃薯跟洋葱摆到她面前。
“这些,帮我削一削,马铃薯切块,洋葱切丝。”
“喔。”她只好接下任务,乖乖削皮。
气氛沉寂。方雪不时偷窥程予欢凝重的神情,他似乎也有些心神不宁,搅拌浓汤时还不小心将汤杓落下了,手忙脚乱地捞起来。
她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予欢,是不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他听问,一时防备不及,手指教杓把烫到,迅速泛红。
“你没怎样吧?”她立即放下手上的工作,急奔向他,心疼地检视他手指。“都烫伤了!我去帮你拿葯。”
“不用了。”他阻止她。“冲冲冷水就好了。”
“可是”
“我说不用了!”他语气严厉。
干么那么凶啊?她瘪嘴,不再说话,默默地拿起几颗洋葱,搁上砧板。
程予欢偷窥她黯淡的神情,知道自己冷漠的态度伤了她,不禁暗恼。他实在不该那样对她凶的,只是,他把持不住一颗心啊!
今早一见到她,他便想起昨夜几乎失控的自己,他不能原谅自己竟有越界的冲动,不仅对不起梦兰,更是侮辱她
她忽然抽抽噎噎地吸起鼻子,声音细微,几不可闻,却似一把利锯,来回磨蚀他的心。
“你流眼泪了?”这回,换他仓皇地奔到她面前。“怎么了?你在哭吗?”是因为他方才的不友善吗?
“是、是洋葱啦!”她连番呛咳,眼眸染红,泪水滴滴答答,显得楚楚可怜。
原来只是因为洋葱!
程予欢吁口气,又心疼,又好笑。“傻瓜,不是告诉过你先泡过水再切吗?”他抽几张面纸,替她擦眼泪。
“你不要切了,我来吧。”他温和地低语。
“不要,我来。”
“乖,听话。”他强押著她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喔。”她乖乖坐好,拿面纸又擤鼻涕,又抹眼泪,眼睛跟鼻头都红通通的,超狼狈。
他看着,忍不住笑。
“笑什么啦?”她娇声埋怨,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丑,羞窘不已,连脸颊也蔓延蔷薇色泽。
这下,她整个人更像一株圣诞红了。
笑意从他唇畔氾滥至眼底,灾区不断扩大
她哀怨地嘟起嘴,悬在空中的芳心却也因此安落。他终于笑了,她真怕他之前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他。
“予欢,我昨天喝醉酒,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堪的蠢事?我吐在你身上吗?弄脏了你的衣服吗?”她很认真地问,仿佛只要他一句话,她绝对认错道歉。
她以为他会为了那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对她发火吗?
他暗暗叹息。“你没做错什么。”错的人是他。
“那你刚刚怎么都不理我?难道不是对我生气吗?”
他不理她,不是因为气她,是气自己。程予欢苦笑。“我没对你生气,你别乱想。”
她默然,似乎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睁著圆圆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予欢,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
“以后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不可以不要闷在心里?只要你跟我说,我一定会改的不要不理我。”
不要不理我。
她的请求,不是那种撒娇的调调,也并非装可怜,淡淡的语气,好似只是公事化的商量。
可他却从那平淡的话语里,听出许多无奈,许多不由自主,许多令他恨不得痛扁自己一顿的惆怅。
程予欢忽地闭了闭眸,洋葱呛辣的味道似乎也扎痛了他的眼
“对不起,娃娃。”他哑声道歉。以后,他不会再惹她伤心了,他一定好好呵护她,把她当妹妹一样疼。
“不用跟我道歉啊!”她急忙声明。“我没责怪你的意思。”
他微微一笑,正想说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叫喊。“请问程予欢先生在吗?有你的花篮。”
花篮?两入迷惑地互看一眼,走出厨房,眼看庭院里摆满一个个庆贺的花篮,都是大为惊奇。
这些都是昨晚曾经尝过程予欢手艺的宾客们送来的,全是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其中一只特别精巧细致的,是来自叶圣恩的祝福。
不仅有花篮,到了用餐时间,客人也陆续上门了,大多是由于看到今天早报美食专栏的推荐,特意前来尝鲜。
“成功了!”眼见客人们尝过她端出的料理后,个个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整间餐厅赞叹声不绝于耳,方雪喜悦地冲进厨房里报告。“他们都爱死了,叶先生的宣传策略成功了!”
“别太兴奋,这还只是开始呢。”程予欢刻意板著脸提醒她,但其实自己也很开心。
两人为了应付络绎不绝的客人,一直忙到打烊时刻,好不容易才能停下来歇息,喘口气。
方雪坐倒在地,靠著墙伸懒腰。“太棒了!照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可以打平收支了,再过不久,说不定一楼空间不够用,连二楼都要改装成餐厅呢!”
“还早得很。”程予欢可没她如此乐观。“餐厅跟宴会料理不一样,在宴会那种场合,其实宾客们并不会期待吃到太好吃的东西,主要是看主人会不会带party气氛,所以只要料理还不错,他们就满足了。但来到餐厅,他们便会要求尝到真正的美味,这滋味必须是深奥的、丰富的、变化多端的,如果老是那几样招牌菜色,客人可是会吃腻的。”
“所以说要精益求精,对吧?”
“没错。”
“那我也要好好努力,一定要找出更能搭配你的料理的葡萄酒!”方雪期许自己,笑颜灿美如花,甜甜地勾惹程予欢不安定的心。
他看着,忽地有些动摇,正心神不定时,一串悦耳的风铃声随著玻璃门被推开,叮当扬起。
“程先生,有你的花!”
这回又是谁送来的?两人默契地交换一眼,同时起身迎接送花小弟,他带来的是一捧娇贵优雅的紫玫瑰,杂著点点满天星。
方雪见到那花束,唇畔笑痕倏地敛去。她几乎能肯定这花是谁送来的
“是梦兰!”程予欢意外地笑了,抽出小卡,阅读恋人捎来的絮语。“她跟我说加油,还祝福我们餐厅生意蒸蒸日上,还有”
“还有什么?”她无力地问,虽然不必他说,她也能猜到。
“没什么,就是一些祝福而已。”他避重就轻地回答,故作轻快地转身,将花插瓶。
她默默凝望他背影,感觉胸口有某种不知名的虫,偷偷啃著,啃得她好酸好痛。
“娃娃。”他忽然沙哑地扬嗓,依然背对著她。
“嗯?”
“我做你哥哥吧!”
“什么?”她怔住。
他回过头,笑容好灿烂,像太过强烈的阳光,狠狠刺痛她。“你不是一直很想你哥哥吗?我来当你哥哥吧!我代替他来好好疼你。”
“你的意思是要认我当干妹妹?”
“嗯。”他点头。
“你愿意吗?”
她不想说愿意,但也不能说不愿意,她不笨,听得出他话里没说出口的暗示。
他是在为他们的关系画一道暧昧的界线,谁也不许超过,他们可以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是很亲密的兄妹,但,仅止于此。
她明白他的意思,她懂的
“好啊。哥哥哥。”她低唤一声,笑得好甜,好俏皮,像浓浓的蜂蜜,化不开。
茶几上,方才程予欢读过的小卡静静躺著,最后一行字教花瓶中洒落的水晕染了,有些模糊不清。但仔细瞧,还是能看出那清秀的字迹写著什么!
别忘了我们的两年之约,我等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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