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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一场欢喜一场梦 几度磨难几度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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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回一场欢喜一场梦 几度磨难几度愁 (第1/2页)

诗云:

万念作灰飞,

千愁化索然。

并非心已死,

只怨世情寒。

且说朱全富赤身裸体,只等到天色黄昏,才偷偷摸摸回来。

朱全义吃惊道:“二哥怎么连衣服都没了?”

朱全富道:“快将你四哥的衣服找几件来,冻死我了!”

朱全义翻箱倒柜,将朱全德的旧衣服找出一套,给朱全富穿了,又端上饭来。

朱全富吃了,这才有了力气,于是将白天之事细说一遍。

朱全义垂头道:“张家人这般霸道,咱们怎能站得住脚?等我四哥回来,看他如何打算。”

弟兄两个唉声叹气,熬过一夜。

到了次日,朱全德就回来了。朱全义将前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朱全德摇头叹息道:“不瞒二哥说,我以前也耕田种地,等到秋收时节,就被张家人偷偷放了羊,因此才将地荒了。你不听我的话,才被他们欺负。依我看,这地种也是白种,不如回山后去吧!”

朱全富想了半天,说道:“我前日去下程家,那里尽是二阴田地,又有水,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咱不如将这里卖了,凑些钱,在下程置些田地,也能过个太平日子。”

朱全德惊道:“这份家业是哒哒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有地契在咱家,就算不种,过一百年还是咱家的,怎能说卖就卖?二哥这是拆东墙补西墙,不是高明之论,再不要提了。”

朱全富无奈,只得对朱全义说:“如今回谢坝也是给人拉长工,横竖都是下苦。我想去下程家打几个月短工,挣几个钱,秋后再回谢坝。你去不去?”

朱全义道:“二哥去,我就去。”

弟兄两个商量好了,就准备一些应用之物,次日赶早,辞了朱全德,径投下程家来。

原来下程家向东七八里就是上程家,向西就是贾崖。那下程家有个程老爷,有家财万贯,牛羊上百,又有土地百亩。因人手少,就想找几个短工。

恰恰朱全富弟兄来寻活,那程老爷大喜,就对他两个说:“那沟畔有一筒窑,也不知以前是谁家的,里面有炕有锅台。你弟兄两个白天过来干活,吃了饭,晚上就在那里住去。”

弟兄两个心里欢喜,就去沟畔,果见一筒崖窑,安着两扇木门,用铁栓扣着。

朱全富开了门,见里面有一个锅台,里首是一个炕,炕上放着杂七杂八一些乱古董。他就把那些破烂都丢在门外,把窑里收拾干净了。

从此弟兄两个就在下程住下了,白日里在程老爷家劳作,晚上回沟畔窑里休息。

那朱全义心眼多,稍有闲暇就四处溜达。谁知这一日到了上程家,遇到一个地主老爷寻长工,待遇不错,朱全义就住在他家拉了长工,偶尔回下程一趟。正是那:

朝带霞光暮带星,

风霜不阻汗成冰。

思来只为一张嘴,

常使形骸受怂兢。

却说这一天后晌,朱全富下工早,回到窑里,又困又累,躺在炕上歇息。

忽听门口“扑楞”一声,朱全富睁眼一看,却是一只麻雀飞将进来,径到那窑脑脑后墙之上,寂然不见。

再细看,原来那后墙上拐角处有一个洞,大如拳头,那雀儿想是进洞去了。

朱全富叹道:“雀儿!雀儿!想来那是你的窝,自我来后,你害怕,不敢进来。罢罢罢!我不害你,你放心住吧!”

你看他盯着那个洞,胡思乱想,渐渐到了黄昏。朱全富道:“怪哉!怪哉!那雀儿进去小半天了,如何就不见出来?莫不是也没吃的,饿死在里面了?”

他挣扎着爬将起来,掂着脚尖,向洞里查看,见有一个布头。用手一拉,拽出一个布包,“呛啷”一声落在炕上,似有金铁之声。

朱全富心里疑惑,俯身拾起来,打开一看,见里面亮光灼灼,竟是一包银元。

朱全富急忙数了数,有十五枚,再看洞里,空荡荡无一物,更无鸟雀。这一喜非同小可,恍若做梦一般,半晌方回过神来,落泪道:“这分明是哪个神仙看我可怜,前来点化,给了我一条生路!大恩大德,此生不忘!”言毕,朝天拜了几拜,欢喜不尽。正是那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全富盘算道:“我有这一份本钱,再不用替人拉长工了。过些日子,我在这里置些地,将妻儿接过来,过个顺心顺意的光阴。”

他有了钱,就不回家,常到下程石壁沟一带转悠。

一天,忽见两个人拽根绳子,在那山畔上丈量土地,不禁心里疑惑,便踱将过去,问:“你两个量地干啥嗫?”

其中一人道:“定个亩数,好搭价。”

朱全富便问:“为何要搭价?”

那人道:“我家老爷修缮庄院,因手上钱不够,准备将这一块地卖了。因此派我两个先来量个尺寸,好定亩数说价钱。”

朱全富忙问:“你家老爷是哪个?他这一亩地卖多少钱?”

那人笑道:“你又没钱,问这些干啥?”

朱全富笑道:“兄弟呀!你不知道,我虽没钱,我娘舅的奶奶的外甥的表兄却在靖远城里当官,平日里就想周济我。你家老爷若是要个低价,我就去借钱,做了这个买卖。”

那人欢喜道:“原来你是旱梁上的蒿子——根深着嗫!既然这样,我就去告诉老爷,任凭你们两个商量。”

言毕,他两个自去了。

过了几天,果然有个地主来商讨此事。

原来那老爷姓南,叫南昌,闻的此讯,亲自来和朱全富商量。朱全富便告个艰难,愿出十来个银元,买石壁沟十几亩地。

商量妥当,又过了几天,那南老爷便带来地契,又叫了两个保人。朱全富便拿出十个银元。两家写了合同,按了手印,做成了买卖。

可叹朱全富历经坎坷,终于有了石壁沟十来亩田地,自此将身安在了下程。

原来他从小种地,颇有算计。如今有了田地,除了种点糜,种点谷,另外空出地来,将那洋烟密密种了几亩。

却喜这一年风调雨顺,无灾无害,庄稼大获丰收,朱全富割得烟膏极多,卖得好些钱,虽不是巨富,却衣食无忧。

他是勤快人,稍有时间,就和全义打了几堵墙,围了个院子。又养鸡养猪,捉条狗儿看家。这才是:昨日街边落魄汉,今作田头负手人。有诗题道:

脱胎落地一声哭,

福寿钱帛有定分。

套饼难活慵懒汉,

飞财只富苦心人。

岂不知世事无常,祸福相依。那朱全富灾星未去,还有大难。到了秋底,那布氏忽生一疾,猝然而逝。

朱全富又遭一难,奔回谢坝,心神俱疲,大病一场,几乎丢了命,从此心灰意冷,再无娶妻之念。他将怀焘交朱老太拉扯,自己回下程去了。这才是坐拥家财万贯,不如四季平安。

如今却说张正源据守榆林口,寨中生意渐好,他就私下存了一二十银元,找个时间回来,给朱全秀几个,其余都交给张德文,嘱咐道:“你看朱家,有几亩地,就过得比别人宽裕。咱家给别人拉长工,不是长远之计。你们将这些钱瞅机会买几亩地,自己种,自己收,总比寄人篱下好一些。”

他走后,张德文弟兄就商量通了,准备置办几亩田地。恰恰旧庄窝窝陈老爷要把乱刺窝窝几亩地卖了,张氏弟兄就前去商议,经一番讨价还价,买了陈老七十来亩地。

张氏弟兄有了地,便在乱刺窝窝掏了几筒地坑窑窑,搬了下去。

哪知他弟兄对田地有些不懂,买的土地正处在风沙口上,每到春天,西北风一起,狂风怒号,黄沙滚滚,那地不保墒,如同沙漠一般。籽儿种下去,能出来十分二三,风沙一打,又死一半,连种子都收不回来。

弟兄两个无奈,只得将地荒下,又到谢坝拉长工。如此一折腾,就更加穷了。

却说朱全孝,见张家人搬走了,不觉也动了心机,想置些土地。他冷眼旁观,见那马砂河每到夏秋之时,暴雨频发,洪水滔天,将沟口皆冲成坝地,风沙不侵,土壤肥沃。

朱全孝心里有了数,就去找陈老七商议。那陈家儿子捐官,正需要钱,就将马砂河西畔一二百亩地都卖给了朱全孝。

朱全孝喜出望外,就在沟口掏了一筒地坑窑窑,将家人搬了过来。

过些日子,他又在村北选块坟地,将朱万成尸骨提了过来。自此,人称这里为“朱家庄”。

却说朱全德在山前,行走江湖,将土地都荒了,有时惹了祸,便到下程住两月,风头一过,重回小水混活。

一日,他翻山过来上坟。张氏劝他说:“你也岁数不小了,有地有房,若是有合适的女子,就请媒人撮合,成个家。不然,成天扛刀舞枪游四海,有啥结果?”

朱全德闻听,点头道:“正是,正是,这些年四处跑惯了,竟没有想过这事。”

次日,他回到小水,独自坐炕上,孤孤单单,忽然生出一片凄凉,自己思想到:“这些年拼凑家业,所买的田地,加起来也有百亩左右,手里还有些私财,勉强算是个地主人家了。前些年还有哒妈陪伴,如今哒没了,妈又走的远,我孤身一人,没有成个家,有一天老了,也不知道为谁辛苦,为谁忙碌?”

思想了一夜,早上起来,便觉得没精打采。恰恰有个老邻居叫鲍玫的,进来谝闲,见他神色萎靡,就问:“你平日里上墙揭瓦,无聊无治,今天脸色咋不太好?”

全德打个唉声,道:“我去山后,见我三哥儿女成群,过得红火。回来看见自己冰锅冷灶,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因此心里烦恼。”

鲍玫听他说出心事,点头道:“你这是五行山下遇菩萨——开悟了!既然你回了头,收了心,我就打听打听,有那合适的女子,给你撮合撮合,成个家。”

那鲍玫应承了此事,倒也操心,平日里出去,暗中观察,看哪里有娃多的人家,待嫁的女儿。

原来小水村里有一户人家,男人姓李,人称李老好,是从会宁红湾搬来的。生有一女,取名守兰,长得憨厚朴实,属猪,今年十九岁。

鲍玫探听清楚了,觉得合适,就对朱全德说了,要给他说媒。

朱全德发愁道:“只是大了七八岁,恐怕他家不愿意。”

鲍玫道:“男人大几岁怕什么?单凭你这份家产,这样的苦心,料他家也没说的。”

两个人议论妥当。第二天,鲍玫就去李家提亲。原来那鲍玫善于保媒,天生的巧舌如簧,一时说的天花乱坠,枯草回春。李家人哪里经过这个阵仗,只听得心花怒放,满腔欢喜,且又知道朱全德家底厚实,于是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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