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因为祖上几代单传,郭敞的爷爷都自己而起真的是十分优厚。继承人就不说了,就算是没继承位置的,也是方方面面照顾着!照顾着儿子这一代不算,还要考虑后面生发出的子孙...素娥粗略知道大燕的宗室政策,乍一看就觉得很像明朝。
当然,如果郭家的男孩儿如果一直这么难,那宗室问题大概是不会成为包袱的。哪怕以最乐观的估计,大燕最后是因为‘王朝周期律’亡的,即王朝后期人口暴涨而土地兼并剧烈,大量农民吃不上饭,于是最终改朝换代——那时候郭家宗室怕是也没繁衍出足够拖垮财政的子孙。
真的,相比起那个,更应该担心皇帝没有儿子活下来,只能从宗室里挑。而宗室里,正经的宗室子弟,哪怕从武帝的儿子发出去的开始选,也没几个可选的...真要是那样了,真搞个皇太女出来,说不定还能给华夏史添上不一样的风景。
女皇有,但皇太女还没有呢!
当下的问题是,郭敞的爷爷自己就两个儿子,而资源那么多,漏一些给‘义子’们也很正常。等到郭敞的爹称帝,制定宗室政策时,‘萧规曹随’给广义上的宗室的政策也很好——现在的问题是,郭敞觉得那些政策有问题。
以那些远亲的繁衍速度,很快供养宗室这一块儿,开支绝大部分就要在他们身上了。武帝这一脉,也是本朝正脉,反倒成了添头...自家这一大笔钱,要真是自家花了也就罢了,花在‘外人’身上,总不得劲。
特别是这笔开销当下还以很快的速度膨胀着,这等于是每天提醒郭敞这件事,能心气顺才有鬼了!
所以郭敞最近是有和大臣商量,改革宗室政策。对此大臣是很赞成的,毕竟这笔给宗室的钱朝廷又用不到。相反,朝廷的收入就那么些,给宗室多了,别的地方不就少了吗?大家都是在抢‘预算’,巴不得如此呢!
对此宗室当然不乐意,武帝传下来的本朝正脉倒是不担心,就那么小猫三两只,因此和郭敞的关系都很亲密——这就像是后世,独生子女政策执行的好的地区,普遍都是独生子女,堂兄弟姐妹往往和亲兄弟姐妹差不多。
这些正经宗室都很清楚,刀砍不到自己身上。甚至说不定从那些远亲身上砍下来的好处,有些还会分到自己身上...真正对此不乐意的宗亲,就是那些远亲了。
他们家里当初也是开国功臣,毕竟郭家族谱上人不少,就他们被认做义子,当然是有原因的。如此他们在勋贵中是很吃得开的,自身的爵位更是一半来自宗室,一半来自军功...联合勋贵,再加上自身本就有实权,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可以和郭敞‘博弈’t一番。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并不想真的博弈...且不说勋贵本就是团结在皇权周围的,是皇权意志的延伸,他们和勋贵的那点儿共同利益,根本不够让他们在这件事上出力太多。换个说法,打打辅助,帮忙说几句话可以,别的就别想了。
就说这些远亲宗室自己,他们难道不是皇权的延伸吗?他们这一代的超然地位,还可以说是一半来自皇帝,一半来自自己的功劳。等到他们的子孙后代,长于深宅大院,又天下承平,那就得大部分靠皇权了——事实上,都不用等,不少远亲宗室已经换代了。
嗯,这不奇怪,皇帝都换代了,先帝也是正常年纪驾崩的,这些和他同辈的义兄弟家换代也是应该的。
所以,能不‘博弈’还是不要博弈的好,就算非要和官家做过这一场,大家也希望没有直接对抗。像是通过讨好官家身边当红的人,在官家耳边说好话,强调宗室拱卫皇室的意义云云,就是不错的路子。
一些远亲宗室找上的勋贵其实也属于此类,而除了勋贵外,他们也找过心腹大臣、宦官,以及宠妃。这三类人各有各的不便之处,如那大臣,都是官家心腹了,加上此事朝堂上整体是赞成的,就很难被讨好说服。
宦官倒是容易打通一些,但郭敞是个对宦官有戒心的人。旧唐末期,宦官之乱实在是个太深刻的教训,这还没过去太久呢!所以如今宫廷里的太监,权力很是受限,基本被圈在宫廷之中。若要对宫外的事说道,郭敞立刻就能要了他们小命。
相对而言,走宠妃路线也有为难之处,可也比前两者靠谱。因为这个原因,最近宫里的娘娘们,多少都能得到这些远亲宗室家的宗妇们的‘亲近’——主动接近是一方面,上赶着‘孝敬’钱财之类是另一方面。
如素娥这般,当下最得宠的妃子就更不要说了!这些宗妇都想和她‘亲近’,只可恨素娥平常很少和人交际,加上过去低调到了极点,宗妇们就算强行拉关系也做不到...她们甚至很难寻到搭话的空子,送礼都难得名目。
“...倒不是我们这些妇道人家非要议论这些,只是这些日子听着外子忧心忡忡,也知道了一些。我们自然知道官家的意思,为了开源节流,减少朝廷负担么。可天下事哪能只看一面?供养宗室是开支不小,可宗室拱卫皇室的作用也是有目共睹的。”一个宗妇就侃侃而谈。
“史书上宗室虚弱,导致国君不振,臣子‘以下凌上’的事儿又不止一次两次。春秋时的晋国、三国时的曹魏......”
其他宗妇也从这话起,各有说辞...说真的,若是个寻常后妃,缺乏政治素养,真的很容易被她们说服——当然,被说服不代表就会愿意帮忙办事,只不过是心理障碍没有了,真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有利于国家,有利于官家的好事。
至于到底帮不帮忙,还得看这些人其他操作。
素娥的话,算是卡在第一层了,根本不能被说服...素娥上辈子接受了十几年教育,学过历史、学过政治,还在网上看过无数论政、键政的。这些根本连小水花都不算,就是平静的流水,从她左耳朵流进去,又从右耳朵流出来。
第143章 宫廷岁月143
对于远亲宗妇们的有意‘讨好’, 素娥都是表面上客气,实则什么都没答应。甚至后续送来的一些过于珍贵的礼物,素娥也回赐了价值差不多对等的东西——只要不是装傻, 都能觉出其中的隐藏含义。
送礼、回礼就是这样的, 一方有求于人时, 另一方如果直接收下, 没有回礼,或者回礼基本就是象征意义,那就是答应办事的意思。反而很客气地回以价值对等,甚至比礼物价值略高的东西, 这不是什么‘好事’。其潜藏意思是, 我们不熟, 也不需要变得更熟。
“娘子, 这珍珠冠也要回礼么?这可有些难办。”记录收进礼物的何小福一边做账, 一边心里算计着价值。
本朝女子妆饰极重珍珠,甚至还有‘珍珠妆’的名目, 就是用珍珠代替了旧唐时女子妆奁重常见的面靥之类,将半颗珍珠用‘呵胶’粘在嘴角、眼下、脸颊、太阳穴周围。因此, 用珍珠制成此时最受欢迎的冠子, 也就不足为奇了。
为了让素娥给郭敞吹‘枕头风’, 有一个远亲宗室竟然送了这一只北珠制成的珍珠冠。
珍珠自古以来似乎就是‘奢侈品’, 但其实哪怕是在几乎没有人工养殖珍珠的古代,珍珠的价格也没有想象中的高。更具体地说,天价珍珠只是极少数,大多数珍珠其实挺便宜的。
珍珠的价值要看大小、颜色、形状等等, 其中最重要的是大小,最不重要的也是大小。若是其他方面都好, 那么只要稍微大那么一圈,价格就不是几倍十几倍地翻了,而是几十倍上百倍往上翻!
但如果其他方面表现不好,个头再大的珍珠也值不上高价。
而如果是真的好珍珠,百贯一颗,甚至数百贯一颗,也没什么稀罕的。
此时不算一些天价珍珠,一颗就能卖几百贯,甚至上千贯的。‘普通珍珠’范畴内,第一等可做首饰,放在后世算是‘珠宝级’吧。这类珍珠是论颗卖的,一颗要价数贯不等。第二等的就差的多了,这类一般称作‘圆熟珠子’,形状一般近圆,大小也还可以,但价格已经很便宜了。
千颗市价也不过二三十贯,平常殷实人家女眷,领抹、抹胸、鞋子上装珠子,大抵就是用的这种‘圆熟珠子’,真是丢了、损了也不必心疼。
至于说更次等的珍珠,那都不值钱了,基本上用来做珍珠粉的就是这种珍珠。真用这种珍珠做饰品,别说增光了,反而跌份。
送素娥的那只珍珠冠用的是北珠,北珠在此时算是有名的好珍珠了,价值不菲...这也是真有财力,那只珍珠冠至少价值四五千贯了!这还是‘至少’,这在此时是真的很有购买力了,哪怕是在宫廷之中,也是素娥这个正二品的嫔差不多一年的现钱俸禄了——不算其他实物,只单说钱的话,嫔的月俸是五百缗。
这么多钱,在宫外也一样很了不得,即使是寸土寸金的京城,也足够买一所很不错的宅子了。毕竟万贯以上的大宅,即使是在京城也不是随处可见的。
由此可知,这些远亲宗室的事儿有多难办了——这还只是一个宗室给素娥的礼物,而素娥也只不过是他们送礼买通的对象之一。即使是重点‘公关’对象,相对于总体‘公关费’,也不能说多吧。
“有什么难办的?我们库房里找找罢,虽则带到上阳宫的东西不多,样样都是不好赐下去的。但这些日子官家又赏赐了些,实在不成,‘拆了东墙补西墙’,拿别的宗室送的礼回赠,也是一个路子。”
素娥很少对朝堂之事发言,不是她没有那份能力,而是‘不合适’。除了极个别外,想来皇帝都不会喜欢自己的妃子对前朝之事开口。说的不好了惹人烦,说的好了,说不定更叫人不喜...当然,皇帝也不喜欢自己的妃子一点儿政治嗅觉都没有。
某种意义上,对前朝之事随便开口,本身就是没有政治嗅觉的体现。
素娥当然不属于那种,所以她很清楚,这些宗室也是很精明的。眼下肯付出这么大代价,只能说他们所求的东西要比这重要的多。为此搭上的钱财、人情、体面等等,在今后的漫长岁月中都是要加倍收回来的。
这加倍收回从哪里来?不就是剥削百姓,或者吸血朝廷么。而吸血朝廷,本质上也是间接剥削百姓...朝廷的钱财也好,别的东西也罢,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郭敞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整治这个事儿,素娥就不可能为了一点点钱财给他吹‘枕头风’。这不只是因为她的性格做不来这个,也是因为现在的她是真的已经不在乎钱财了——她现在还不够有钱吗?即使在后妃之中,她也算最富的几个之一了。
她想不出来变得更富有,对她有什么意义...事实上,已经足够富有的当下,她其实也没有真的快乐幸福。
她不后悔从一个小宫女成为后妃,毕t竟这让她一定程度上掌握了命运,而不是原来那样任人拿捏,生死都能轻易被操纵。但是,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生存和安全之外,更高级的需求她一直没被满足过。
“...实在寻不来合适的回礼,便把前头官家赐的那批香料拿出来。”素娥想了想,提醒何小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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