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揍人揍得欢实,一边感知到唐糖已然近了那个坑,暗自放下心。
赵思贤大约已经鼻青脸肿了,赵思危的拳头落下去总算轻了些,这才察觉拳头生疼:哼,本王为了给你打掩护手都肿了,你愣到现在才到坑边。人家是生个孩子傻三年,你这还没生,居然就开始犯傻了!
唐糖莫名打了五个喷嚏,轻轻捅破了那层脆油纸,将脑袋探在洞口,感受洞里传出的气息。那是一股带了潮湿的霉味,就像是老房子闷得年久所致。她初步判断里头并无古怪,至少没有任何毒气。
洞口不小,足可以过一个大胖子,来福是个小胖子,自然不在话下。
唐糖极欲下洞一探,老狐狸给自己创造了这么一等良机,总不能不允她下去罢?
北花园的岗哨视线无法到达这个莫名出现的地洞,且他们都知齐王兄弟俩乃是奉命在此种玉,始终也没人制定过一个标准,土应当刨去多少,坑可以挖成多深云云,故而他们弄成了一个什么样子的坑,压根就无人在意。
赵思贤在不远处倒霉挨打,大约早就晕过去了,自然也没法关注这里。
她忌惮的只有席勐,他一直就盯在此间当监工,她悄悄瞄向席勐的位置,不料这个青面兽发现她看过来,居然索性转过身去!
这个席勐是个假货!
老狐狸花了这么多心血,作下如此细致的安排,辜负他才是不对的。
唐糖完全抛却犹豫,半伏于地捏了柄锹伸下去探了探,原来此坑极浅。
好奇心就快要撑破了,她往小腹上轻轻摸了把,将身子从那洞口小心送了下去。
这个洞并不大,可容纳的人数相当有限,喊一嗓子甚至不闻回声,而洞内霉腐之味更甚。
洞口的光不够照亮整间洞,唐糖摸摸身上,难为纪陶在这种情形下都能如此细心,替她换上来福衣裳的时候,居然还为她在夹衫中备了一份火折。
唐糖点亮一根,这个洞呈水滴形状,洞壁是由石头打造,壁上光滑无物,不像会有厉害机关的样子。
然而这次涉险的心境,与在公主墓同益王府鬼宅皆已不可同日而语,心中的勇气是满的,这条命却早就不是她一个人的,唐糖不能不小心谨慎。故而分明料得此间无险,依旧是贴壁缓缓而行。
因为头上覆盖的乃是湿润的泥土及植物,石壁摸起来潮潮的,倒还不算冰凉。
摸到那水滴地形的最窄处,火折上的火焰忽然跳动了一下,变得更为明亮,唐糖正巧发现,那个角落缝隙不是石头所铸,却是用泥封上的。
她大觉蹊跷,整间小地洞都是石壁,何以专门在此糊了泥巴?
她寻出贴身的凿子来,那些泥巴干结经年,凿子仍是赵思危赠的那柄,故而锋利好用,凿起来倒还不算费力。那些封泥便簌簌落落,从缝隙间散碎着掉下来。
可惜唐糖一直未能寻到破绽,然而就在那火折将熄未熄之际,火光终于映见镶嵌于缝隙之间,那枚仅仅铜钱大小的凹槽。
那位置生得极为隐蔽,若那火折早熄一瞬,几乎就可能错过。
唐糖隐约觉得看到了熟悉的东西,可她再没有火折,只好小心去探抚那个凹槽。
这枚凹槽的刻痕告诉她,方才隐隐望见的很可能就是一张小狐狸脸,至少轮廓摸上去与平常见到并无大的不同,狐狸嘴笑容的弧度亦完全合乎记忆。
初探告捷,唐糖打算出洞,请齐王想法知会纪陶,而后商量妥当,再作下一步的打算。然而聆听了半天外部动静,上头的人仿佛越聚越多,大约都是跑来劝架的,好像有人在说“再打要出人命了”。
唐糖并不担心赵思贤的命,不过她担心那个窟窿……果然忽地“轰隆”一声,那一抹亮光倏忽就熄了,声音隔绝,上头的那个世界如同在瞬间消失无踪,只剩底下这片静默黑暗。
有人将那个洞口给堵上了。
封洞之人的应该用了块什么石头,不过这会儿唐糖就算力大搬得开那石头,她也不可能公然在人群之中从这个窟窿里钻出去。堵洞人很可能就是那个假席勐,当是真的为了掩护她的行迹,总不见得教人发现,齐王殿下的来福公公是只胖地鼠罢。
那股潮湿霉腐的气息迫得唐糖极不舒服,她并不觉得害怕,因为纪陶就在不远处。但她终是犹豫起来,本因不知那小狐狸脸启动后,会有甚样意想不到的东西出现,她是打算出去知会纪陶后再折返入内的,这会儿一时半会儿出不去,要不就先……
她用自小就用的法子咬破手指,挤出血珠,轻轻涂布于那枚狐狸脸的表面,她以为门后头亦是会开出一片漆黑,孰料那水滴洞最窄处的石壁“吧嗒”缓缓移开,那条紧窄石壁之后,竟露出一间金碧通明的中型空殿来。
不知哪个地方传来些缥缈的舞乐之声,殿堂之内没有任何阴森恐怖的气氛,连先前惹人恶心的霉腐之味亦不见了。她惊讶得无以言表,如果说这个地方连赵途玖都不知道,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所在,又是何人于墙上点燃的长明之灯?
唐糖以为这个殿堂必定通往城中别的所在,然而细细绕了一圈,却发现这间屋子除了那个水滴洞的入口,根本没有别的出路。
殿堂一侧绘了一幅巨幅壁画,色泽无比艳丽,有如是新近绘上去的。唐糖不懂丹青,只认得上头那几个瘦瘦巴巴的西域飞天。
虽说纪陶从来并不嫌弃她瘦小,不过自从她怀了孩儿,自己还是慢慢意识到姑娘家有时候还得有一些肉,才好看的。
纪陶少时反反复复做过一个梦,梦里头有架大木鸟,可以载人,人能驾乘它于高空里翱翔。
梦醒了他告诉她,又玩笑说:“小糖糖,你说哥哥以后要不要当一个会飞的神探?”
“要!”
唐糖为了满足纪陶的这个梦,不知道偷偷翻阅了多少书籍,后来入京,她开始零零散散地做一部分,去年纪陶生辰那天,她本已将那架大鸢的主体都画了出来。
这也正是为什么后来纪陶唤他做小木鸢,能够那么顺利的缘故。
那些零散部件都在去岁冬天,被她埋了纪府南院。那个时候她傻乎乎被老狐狸骗,自以为移情别恋,辜负纪陶,便一意埋了。这个磨人的老狐狸!
想来要非这半年颠沛,家中那架大木鸟怕是早就完工了。
要是纪陶看到画上轻盈的飞天,到时候肯定要笑她如今像一个球,上不了木鸟罢。
这座空殿之中实在无有别的值得注目的东西,唐糖只好继续琢磨壁画。
整幅画总体看来略嫌简单,但于近处细看,烟雾缭绕中,除那寥落飞着的几个飞天,整幅画壁的底色之上,竟是密密绘着许多工笔的青鸟。
青鸟的形态各异,唐糖慢慢发现这些形状根本不是鸟身飞翔的姿态,倒像极了昆仑的蝌蚪文字!
那么多密布的青鸟,难道根本就是一幅文字碑帖?
可惜唐糖完全看不懂,别说他们分布得如此缭乱花哨,即便按列排得整齐均匀,唐糖照样不认得它们。尽管一直有老狐狸在旁熏陶,可唐糖一看这蝌蚪字脑壳就疼,一册经书里她能认出的惟有那个“麒麟肉”,不过这个词,在这面壁画上显然未被提及。
这面画壁之上必定记载了一些与秘密相关的东西,无论如何也要出去将老狐狸弄来,不然她一个人是怎么都无法解开的了。
这个时候唐糖听见有工具在石门之外凿打的声音,方才的石壁门早已经自动闭合上了,她有些紧张,要是被秃鹫的人闯入,来福公公这个时候是不当在这里的,自己的身子迟早会被揭穿,齐王殿下要怎么解释?这幅未解的画壁恐怕更是难保。
然而凌乱的凿打之声忽而停了,换之以规律的敲击声,三长、六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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