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突然紧张跟尴尬。
无奇正在跟那头龙绣大眼瞪着小眼, 只听瑞王道:“你在干什么?”
她一激灵。
无奇很想替自己辩解。
比如,是付青亭甩了她一把,比如自己腿脚不太灵便, 是很多原因汇集在一起促成的阴差阳错不小心, 如此而已。
但想起付青亭那张脸……
还是别指望把付先生拉下水的好,拉他一把,指不定自己先沉了底呢。
于是无奇灵机一动:“我、因为太久没见到王爷了,心中甚是想念。一时情不自禁。请王爷不要怪罪。”
说着赶紧抽回手来, 狼狼狈狈而又坚韧不拔地站直了些。
只是……瑞王虽没有回头,无奇不能得见他的正脸, 可瞟着他背上那白眼睥睨的四爪龙, 总觉着那龙的表情恐怕代表着瑞王的心情。
于是无奇抬起小爪子, 在这个跟对瞪的四爪龙那奇趣的脸上轻轻地抚了抚,似乎安抚住了它, 瑞王就不会太生气。
而瑞王有理由怀疑, 这一切都是她蓄谋已久、故意为之。
尤其是最后这突如其来的“抚摸”。
背上轻柔的触感是无法启齿和形容的异样,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大胆, 公然地在他的脊背上轻挠痒痒似的,近乎调戏。
赵景藩克制着才没有躲开, 他转过身来:“你……放肆!”
她、这是意犹未尽了吗?
无奇忙举起自己那只无辜的爪子,发表清白的声明:“王爷,我什么也没干。”
然后她小声地补充:“只是我看着您的衣裳刚才皱了一点点,我给您抚平了而已,没干别的。”
只是对视之中,无奇发现, 瑞王的脸上, 好像略有一点很淡的轻绯, 他的肌肤是那种略带冷意的白皙,故而一旦有丝毫异样便会很明显。
这点浅浅的绯突如其来,楞眼一看像是薄薄的晕红。可王爷怎么会脸红呢?也许是因为先前给那么多人围在中间,犯了燥热?
无奇探手入怀,把自己的那把小折扇掏出来,打开后体贴地凑前一步给瑞王扇风:“王爷你热吗?”
瑞王的丹凤眼不出意外地又睁大了几分,他怀疑这个家伙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嘲笑他的,但见她狗腿顽劣的样子,却又叫他无从恼起。
于是他只用眼神略作一点警告,却并没有拒绝她的殷勤,只道:“先前问你的腿如何了,怎么不回答,想必是好了,今日一整天都在外头?”
无奇说道:“好了大半了,王爷想看看吗?”
起初“第一次”的时候,还是很羞涩充满拒绝的,但是一回生二回熟。
横竖这条腿给几个人看过,已经不是什么贞洁烈腿了,又不必给它竖一个贞节牌坊,瑞王若爱看那就看吧。
更何况自己刚才惹了瑞王不快,所以一定要事事都随他的心思做才好。
之前春日跟她说过的那些可怕的事情,她可还没忘记呢。
瑞王看向无奇,因为长得矮,她说话的时候得半抬头才能对上他的目光。
她的双眼总是亮晶晶地,乌黑而带有晶石一般清澈的光。
这种光,像是会叫人失神。
瑞王定了定神,再度仔细打量无奇,见她仍是那种无邪而明显讨好的表情,倒真有点佞宠的风范了。
佞宠……那可是要不得的。
这个想法,让瑞王清醒了几分。
他清了清嗓子。
瑞王其实没有喜欢看狗腿的爱好,但既然无奇如此主动,看看倒也无妨。
只是他还是矜持的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扫射向伤处的眼神表示了自己的心意。
无奇立刻会意,她左顾右盼了会儿,把扇子递给瑞王:“王爷劳驾。”
瑞王接了过去,想扔掉,却又没有。
他若有所思地看看那扇子,是很普通的附庸风雅的小折扇,一边儿是大朵的洛阳牡丹,姹紫嫣红的满面富贵,另一边题着一首再熟悉不过的诗: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瑞王看着那四行诗,看了一遍后,不由自主地就低低地念了出声。
无奇正退后两步,大胆地坐在椅子上,拨开袍子检看自己的伤。
听到瑞王低低的念诗,她抬头一看,见瑞王手中持着那把牡丹画的扇子,因为字朝着他,那牡丹扇面自然就朝外了。
但那原先绝色天香美轮美奂的牡丹花绘,在瑞王的眉眼面前竟黯然失色起来。
无奇色迷心智,忍不住作死地说道:“叫我说,这诗也不对,应该是唯有王爷真国色,花……”
幸好还没有完全地失去理智,在瑞王瞬间变得凌厉的目光中,无奇连连咳嗽了几声,急中生智道:“啊,这伤口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众所周知瑞王最恨人家拿他的容貌做文章,无奇真的是一戳一个准。
不过,也是她能耐,瑞王的那点子怒气还没来得及蓄积,又成功地给她引开了。
听见她说“伤口”,瑞王忙低头看向她的腿上,屋内的光影有些暗淡的,他不得不将扇子放在桌上,俯身看去。
其实无奇虽是拿伤来做挡箭牌,可倒也不是夸大其词。
原来她的伤口早已经结痂,本在快速的痊愈之中,可因为她总是一刻不停地走来动去,那伤口虽在愈合,但结痂难免因为动作跟衣料的剐蹭而松动。
于是原本是很粗的痂痕,这一天下来,那些细碎的小结痂早随之滑落,边沿地方露出了可怕的粉红色极嫩的新肉,靠近中间结痂的地方甚至隐隐红肿起来,若是不小心碰到,恐怕就会再度断裂或者破碎流血。
瑞王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你……混账,你是怎么弄的?”
他厉声道:“不要命了?”
无奇正也为自己的伤处变得可怖而惊心,可突然间被瑞王训斥了两句,她发现……似乎有人比她更紧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原本自惜羽毛的惊恐担忧忽然没那么浓烈了。
瑞王好像替她分走了大部分的恐惧,而她得以在他的惊惧之中安心。
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就仿佛有人替你操心的话,你自个儿就不必操十分的心,而可以心安理得甚至略带惬意地享受别人的操心及关爱了。
无奇当然没放肆到要享受瑞王对自己的“关爱”,但这一刻,无可讳言,她有点差不多的感觉。
但她不敢把这种感觉表示出来,更不敢让瑞王发现。
于是她也哭唧唧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今天忙了点儿,没顾上涂药。”
说完后她从荷包里把蔡流风给的那个小罐子拿出来:“王爷别担心,涂上点就好了。”
瑞王见她俯身弯腰的要敷药,动作很是笨拙,他下意识地要过去替她,但才一探手又想起来。
于是他站住,考虑要不要叫人进来帮忙。
但当看见那药罐的时候,瑞王的眼神微微一变:“哪里来的?”
无奇正打开了罐子要去挑药膏,闻言道:“回王爷,是蔡大哥给的。”
“果然是他。”瑞王心头没来由的一堵:“想的真周到啊,为了你从太医院讨药。”
这句话像是夸奖,但语气却像是有仇了。
无奇手势一停,诧异地问道:“这、这原来是太医院的药吗?我不知道啊,蔡大哥没跟我说过。”
她呆呆地看看手中的药罐,喃喃道:“这竟然是御药,怪不得这么好用。”
瑞王一阵烦心。
蔡流风对于无奇的格外殷勤让他看不穿,也正因为看不穿而格外的焦虑。
以他的敏锐,他察觉蔡流风对于无奇似乎有别样的意思,但以瑞王的身份,他本不该在乎蔡流风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
但只要一想到他真的对无奇做了什么,他就生出一股无名的怒火,他想用义正词严甚至带着鄙夷的词汇形容蔡流风,可偏偏这些话又不能说出来。
无奇则双眼放光地看着御药,赶紧往腿上涂抹:这可是来之不易的呀,宫内的东西不是谁都能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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