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能小瞧了刘备,他虽是实力弱了些,但若纵虎为患,日后必成大敌。若是能擒获最好,不然剪除羽翼也要尽早,否则成了气候可就难除了。”阿笙不禁提醒了句,但说完便深感多余地闭了嘴。
他还用得着自己指手画脚吗,想必她所思虑的一切,都早已被他尽数料在心里。
但曹操并未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反而很认真地点头,“玄德是当世人杰,其野心我很清楚,自是从未轻视过他。但……”
他顿了顿,又浮现出莫名其妙的微笑,看着阿笙不语。
她明白他的意思,接下他的欲言又止,道:”我知道你在顾虑袁绍和刘表,倘若他们伺机偷袭,难免再酿当年兖州之祸。更何况还有个盘踞宛城的张绣也在虎视眈眈,你同样不得不顾忌,如今可谓是腹背受敌。”
“所以,孤决定暂且停止出兵徐州,静观其变渔翁得利。他们终究会为了利益而相争,孤很乐意充当个看戏的角色,夫人,你说呢?”他戏谑地笑,以手撑头,眼睛狡黠地眯成狐狸样。
阿笙这才发现自己被耍了,挣扎着要起身,忍不住大叫:“好啊曹阿瞒,你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想发兵刘备是不是?你就是在骗我,亏我还一本正经信了。”
他却笑得开怀,丝毫没把她的不满放在眼里,声音却突然暧昧地低下来:“我不过是想骗你的实话罢了,不过你倒一点也没偏袒为夫,真是老实得可爱,也不怕我会生气。”
边说他抬手侧身去吹灭烛火,阿笙趁他不注意,趁此机会迅速推开他的手臂,一跃而起,提起灯台赶紧开溜。
“司空慢慢处理公务,妾就不奉陪了。”她朝曹操做了个挑衅的鬼脸,嬉笑了下立刻转身,不管后面人会是怎样一副表情,闷头就往门外跑。
不料前脚刚踏入游廊,迎面“砰”地和人撞了个满怀,手中的蜡烛差点倾翻。
还没缓过神,却被猛地叫唤了一声:“阿姊!”随即袖子也被扯住了。
她惊诧地抬头,正对许久未见的小秉。
他比从前又瘦了,年纪轻轻鬓发却白了一片,深陷的眼窝衬得颧骨更高,几可见到骨骼外的青筋。
看清楚阿笙后,小秉扯开嘴角露出笑容,松开手揣进怀里,深深施了一礼:“阿姊。”
随后他道:“弟弟这次来,是找司空禀报一件私事,请求司空的允准。”
“什么私事这么郑重吗?”她也努力地回个笑,让气氛不那么沉闷,但心里的内疚始终无法避开。
它一直如刺扎在两人之间,阻碍他们回到过去亲密无间的姐弟关系,相互心照不宣却无法说破。
她是真的很想救下吉桃的,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清楚自己的无能为力。所以她只能尽量躲避,甚至不敢再见自己的弟弟,生怕迎来责问与失望。
没想到这样却显得都是她自己的错了。
做个好人先受罪的往往是自己,尽管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好人。
她玩笑似的话音刚落,小秉摇摇头,游廊旁木架上的紫藤萝被风吹起,恰好拂过他的脸。
“也没什么,只是必须要让司空知道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见弟弟这样坚持,阿笙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去见曹操,于是提着灯台走在他身侧,和他一起回到书房。
屋里此刻又点了一盏烛火,隐隐约约传来竹简的翻动声,听到他们的脚步渐近,曹操慢悠悠抬起头,扬起眉看向她,似笑非笑:“夫人这么快就回来了?孤正遵命处理公务呢,夫人可还满意么?”
阿笙翻了个白眼,小秉面色立刻泛红,不自然地咳了声,旋即毕恭毕敬地跪地,拱手道:“司空,是卑职有事求见,求司空允准。”
“哦,什么事?”曹操像是来了兴致,放下手中翻阅的书简,摸起了下巴。
小秉伏在地上又是一拜,声音镇定而响亮,在夜里有些清冷的晚风中听得格外清晰:“卑职有个不情之请,卑职在这世上没有父母,如今只有卞夫人这个姐姐,所以此等终身大事还需让您和姊姊做主。实不相瞒,卑职私自与一位姑娘定了终身,虽与礼法不合,但卑职在此斗胆,恳请司空允许卑职与其结亲。”
阿笙听着顿时一愣。
立刻下意识问:“谁家的姑娘?”
小秉鞠了一躬,彬彬有礼地回答道:“是住在小弟临街的王氏女子,其父经商为业,对小弟也很满意。王姑娘聪慧贤淑,小弟对其一见钟情,长久以往更是心悦于她,再难忘怀,还望司空与姊姊能够成全。”
曹操突然笑起来,起身走到小秉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自然,此乃人伦长情,既是两情相悦这等美事,孤岂有不同意之理?非但如此,孤还有礼物相赠。”
“孤公事在身,恐怕也无暇前往昏礼。现将此物送予你,就当是孤祝贺你成家的一份微小心意。”他从身后的桌上拿起一只精致的檀木盒,示意小秉收下。
小秉稳稳接过,眼神询问地瞥向曹操。后者微微颔首,他便放心地扭开锁扣,打开了这只盒子。
里面赫然是一方金质龟钮的官印。
只见雕刻端雅大气,浑身透出特属于皇宫大内手艺的精巧,底部用古法镌刻了四个秀丽不失公正的篆字,“都乡侯印”。
旁边还叠着一卷玉帛,分明是出自皇宫的手谕。
他不由得惊讶抬头“咦”了一下,睁大双眼:“司空这是……”
两秒后他立刻反应过来,匆忙惶恐俯身,左手搭住右手背顿首再拜,声音里竟是带了颤抖:“卑职谢司空之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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