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能偶尔念叨念叨我。”
箫娘松了口气,仍旧翻回去,背着身,不由顺着他的话想到“有一天他死了”。有一天他也死了?她心里倏然间山崩海裂,天昏地暗。她不敢想,单是想想就觉得撕心裂肺。
床架子也跟着她抖起来,席泠听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忙将她翻过来,抱在怀里,“我只不过说句玩笑话,怎么又哭得这样?”他颇感无奈,一直拍她的背,“不说了不说了,你这一生的眼泪,恐怕今晚都流尽了。”
哭到后来,箫娘已经分不清,是为已死的仇九晋,还是为未死的席泠。只是哭得有些头疼,席泠便吹了灯,搂她在怀里,仍旧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
漆黑沉默里,他忽然叹了句,“我从来不晓得你这样能哭。”然后将她紧紧贴在怀里,他不敢再提个“死”字,只在心里对她说,为你,我不会死的。
箫娘在他怀中睁着眼,越过他起伏的胸膛,看窗外的月。月还如昨夜那样圆,像皮肤上一个泛白的、圆的陈年伤疤,年份久得想不起是因何而伤的了,伴着几点沉默的星,整片天都暗哑。
天一亮,兵马司在紧锣密鼓地过堂审案,仇家亲戚也在紧锣密鼓地为仇九晋发丧,日子在紧锣密鼓地朝前滚。
转瞬滚去半个月,十万石粮食亏空的案子闹得南京城无人不知。人心惶惶中,兵马司今日抓了这个,明日又请了那个去。主审官林戴文与陪审官何齐成了南京的风云人物,咳嗽一声,官场就能打个哆嗦。
这里抓来抓去,同北京那头也是信来信往,官道上日日夜夜皆是八百里加急的快马。一听那马蹄子哒哒飞溅的声音就晓得,又有人得遭殃。
一连好些人被革职查办,就连应天府府尹连带几位大员也不能幸免。一府不能没个长官,这担子,吏部自然就交到素来为官谨慎的又老道的柏仲肩上。林戴文一气八百里加急向朝廷上疏,一面禀报案情,一面举荐了席泠为府丞,连何盏,也举荐了南直隶四品佥都御史。
虽说扎付未下来,事情已是板上钉钉。何家按理该庆贺一番,奈何何齐忙着审案,暂不得闲。何盏虽不在意,却少不得拿这事哄绿蟾高兴。
这日刚领了吏部的扎付,走到房中,打帘子见绿蟾懒朝里卧在床上,也拿不准睡没睡。何盏便放下帘子,走到榻上叫丫头来问:“奶奶吃过午饭了?”
丫头一壁奉茶一壁叹,“饭么是吃过了,只是照常没吃两口,用了小半碗稀饭,咬了一口肉馅角儿,仍旧是那副恹恹的样子。这会又在床上躺着,药搁在那里都凉了,还不见吃。”
早先绿蟾不过是伤风,后头拖拖拉拉复添了郁结痰迷,愈发不见好。成日不是歪着就是睡着,不过是箫娘来时与她说两句,这两日,连箫娘也不见过来。
何盏心里忧闷,少不得打帘子进去,坐在床沿上看她,又见是睁着眼没睡。他便握着她的手臂将她翻过来,嗓子放得格外软,“怎的又不吃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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