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兴起这椿事时,句容县出了些事,我忙着那头的事情,这一桩事就全权交由席大人担着。再说,这席大人是一府的府丞,若他不能替我分担,还要他做什么?大人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拢共四五十万银子的工程,他都做不了主,他也算无能,如何担得起府丞这个官职?总不能叫朝廷出着俸禄,养这样一班无用的官员。”
“大人所言极是。”彭道莲干涩地笑笑,又将户科的账本递与他,“那头一年修堰所用的七万开销,可是从应天府的库里拨出的?”
柏仲翻也未翻,仍旧搁回上案,“噢,那倒不是,应天府没有那么多钱。当时我让体谅体谅咱们府衙的难处,他就去找了户部侍郎闻新舟。大人有所不知,为什么这椿事我不揽,这里头还有个缘故。那年江南巡抚林戴文到南京办案,十分赏识席大人,席大人在那桩案子里,出了不少力,后头升任府丞,还是林大人向内阁举荐的。这林大人与闻新舟有些关系,满朝文武皆知,席大人去寻他,倒比我去要管用些。嗨,都是林大人的亲朋嘛,相互间,大约会给几分面子。”
席泠是林戴文向内阁举荐,这个彭道莲倒有所耳闻,听说是那年林戴文到南京办案,调用地方官员,其中席泠才干醒目,于是才受了提点。
可说到“亲朋”,倒是头回听见是这么近的干系。彭道莲心内的弦绷了一绷,额上逐渐浮起些细汗,“这席泠与林大人是如何认得的呢?当时皇上钦点林大人到南京来,并没有点谁陪审。我记得,林大人是到南京才拣了礼部的何大人陪审,这席泠,又是如何与林大人搭上的干系?”
柏仲呵呵笑两声,在彭道莲与何盏之间来回慢睃,“这话说起来,可就长囖。大人要问,我自然该答。可我答了,大人敢不敢听下去,大人可得想清楚。”
他慢悠悠拔座起来,踱了几步,踱到彭道莲的案前,将案点一点,压下声去,“大人再往下追问,那可不就单单是南京堤堰的案子了。问出来,再往上报,皇上会怎么想?内阁又会怎么想?大人久居北京,大概晓得的,皇上与内阁中间,可是林大人在调和斡旋。我偶然听到些风,林大人的江南巡抚干了七八年,算起来,也该换个地方干一干。接下来,皇上会将他调任何处呢?我倒是猜,是调任北京。您猜呢?”
彭道莲闷头沉吟半晌,柏仲又笑,“贵表兄在北京担任要职,有多要紧?是内阁还是六部?当今世道,是握着权的要紧还是掌着事的要紧,大人不防好好思量思量。”
何盏在斜面坐着,也不知柏仲说了些什么,只见彭道莲额上的细汗串联成了珠子,一颗一颗往案上砸。柏仲刮着唇上的须,悠哉悠哉落回椅上去,“大人还要问什么?再想想。”
彭道莲脑子一团乱麻,只得下令散堂,转回内堂里,歇了半日凉,对何盏吩咐,“今日先不审了,天气暑热,何大人暂且归家歇一歇,明日再说吧。”
何盏刚要转步,又被他叫住,“我问何大人一句,这不是公堂,私衙里,盼望何大人对我说句实话。林大人当初在南京,到底与这席泠,是什么干系?时常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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