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凑近一看,的确已经进入了酣眠,微微抿着唇角,眉间隐隐尚有沉郁之色。
他伸出手,摸了摸兰庭浓密的头发,高几上的茉莉花,散发出清幽淡雅的香气,沁人心脾。
兰庭以前虽然亲近他,从来不会像今日这样撒娇的,大抵也是在谢侯府受了不少委屈。
他们相依为命多年,却又不及所谓血脉至亲。
不多时,薛珩就从房间里出来,叮嘱了候在门外的玉屏几句,又让她将管事叫到书房去。
薛珩吩咐管事道:“送个口信去侯府,就说大小姐淋了雨,先在都督府休息。”
至于什么时候回去,就看侯府的诚意了。
“是,小的知道了。”管事躬身退去,外面大雨哗啦啦的下着,这座静置已久的庭院,却终于热闹了起来。
兰庭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暮色四合,雾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芙蓉被,她抬起头,说话还带着一点鼻音:“怎么回事,有人来过?”
玉屏见她醒了,眉眼带笑道:“是,大都督来过一趟,见小姐睡着,就吩咐奴婢等人勿要打扰,被子是大都督怕您着了凉,给您盖上的。”
其实熏笼已经够热了,而且房间里并不是很湿冷,他们可是日日洒扫的,因为管家交代过,说不得什么时候,大小姐就回这里来住了呢。
大都督也说了,大小姐在侯府只是暂时而已。
至于为什么是暂时,玉屏他们心照不宣,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能进这个院子里,是好差事。
所以,玉屏很愿意多和这位大小姐说一些话。
兰庭摸了摸柔滑的被子,失笑道:“把被子收起来吧,我没事了。”
那可这有点热了,有种冷叫大都督觉得你冷。
她低头扯了扯唇角,原本还有些湿润的头发都被熏干了,起身让玉屏将红霜叫了进来。
“帮我把头发挽起来,简单点就行。”
红霜小心地应了是,她心里有些欢喜,至少大小姐还没有因为不喜侯府,而抗拒用她们。
碧釉在旁边接收到红霜的眼神,也安下心神来侍奉小姐。
廊下的灯笼点了起来,玉屏捧了切好的柑橘来,放置在莲花纹瓣的白瓷碟里,溢满了清香的味道。
窗外的金丝桃在烛火的照耀下,花瓣轻盈薄透,被雨水淋湿了细而浓密的花蕊,如同少女纤长的扇睫低低垂下。
叫人看了心情也好,兰庭抱着茶杯,喝了半壶的红谢茶,身体已经彻底恢复了暖意。
她拥着被子坐在地毯上,抬头看向侍女:“玉屏,去请都督来,就说,我之前太激动了。”
她方才着急又羞愧,哭得可怜兮兮,情绪激动的什么都顾不得,现在安静了下来,觉得自己过激了。
哭起来定然很难看的。
“小姐先擦把脸吧,奴婢这就使人去请大都督过来。”玉屏端了热水来,侍奉她净脸,醒一醒神。
红霜和碧釉在旁侍立,见到玉屏如此熨帖,莫名有些束手束脚,归根结底,她们还是侯府的丫鬟。
大小姐才置气跑出来,在大都督府里,人人皆对初次见面的大小姐如此敬重,两相对比,总是有点无地自容。
兰庭也有些不好意思,接过绞干的热白巾擦净了脸,胭脂水粉都已经被重新卸掉了,眼皮微微泛着红肿,眼睛也水光盈盈。
薛珩从书房过来,看见她的时候,已经收拾妥当了。
干干净净的小姑娘,清艳美丽,娇俏雅致的像是院子里的海棠花,正处于明艳的花期。
进来后,丝毫不提及之前的事情,只是问她身体可还冷,要不要吃一些东西之类的问话。
兰庭摇了摇头,侍女搬了凳子来,半开了窗子,外面的淅淅沥沥的雨声传进来,打破了静谧带来的尴尬。
等薛珩撩袍落座,玉屏又给二人重新添了热茶,方才退出去。
兰庭捧着手里氤氲的谢茶,抿了抿唇,不知该从何说起。
也忘记自己刚来时,乱七八糟都说了什么。
“你在谢家,是怎么回事,受了什么委屈?”薛珩尽量放低了声音,他其实不擅长谈心,但他想,这是他该做的。
唯有一个兰庭,会有委屈,可以与他倾诉。
兰庭点了点头,过后,又摇了摇头不肯说。
薛珩见状就明白了,受了委屈,但是自己又争了回去。
他顿了顿:“看起来,你对谢家的融入不是很顺利。”
兰庭垂头丧气地,倚着腮闷声自嘲道:“何止是不顺利,简直就是被排斥,当初又不是我死乞白赖的,求着他们要回来的,凭什么现在又对我高高在上。”
“你要是不肯,我也不勉强了。”薛珩并不给她施压,温煦道:“但是,他们所做的,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本来不想说的,可是,薛珩这样说了出来。
她再遮遮掩掩,就是蠢了。
于是,兰庭轻描淡写的,将在谢家遭遇的一切说了出来。
“这就是盛京的公侯门第?”薛珩皱紧了眉头,和这些勋贵人家,打交道还是比较少:“你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竟然如此过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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