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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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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舍得金贵的步子,那处方向一瞧,竟是陶家食肆的门面,见上头贴着红字,大体书着盘店的讯息,贵公子两条细眉拢在一处,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有扑空一说,若不是家中幺妹推求,何故要冒这数九寒天而来。

贵公子睃摆看着马夫道:“你权且去问问”

这人金贵起来,用林云芝的话来说那是连头发丝都是铜臭味,马夫低低应了声复而往旁处邻居里打听。

等贵客打听着路寻来,林云芝正大马金刀在椅子上剥着胡桃,一会子打算做些桃酥。

眼瞅着水云坊日子临近,逢年自己也没送些薄礼给便宜徒弟,反倒是朱韫惦记她,遣人送了好大一条陈年火腿,至今还挂在黄氏屋里,只削了片煨黄牙菜。

剥胡桃要两把子力气,去外壳用大劲儿,去包衣用巧劲儿,若是剃不干净,煸炒过后,做出来的桃酥容易发苦,她细心挑着活儿,就见狐裘贵人,卷着寒风进店,外头酒肆的幡子簌簌作响,

林云芝愣了愣以为对方走错地,不曾想他行至在自己跟前,赤金泥骨扇横在胸口,礼数周全得体问:“可是陶家食肆的林小娘子?”

林云芝闻得真是来寻自己的,忙喊李全去端奶茶饮子,同为见礼道:“正是民妇”

“如此叨扰了”贵人松下压在鬓角的不悦,自明来历:“在下沈寒,南黔府人士,家中小妹有缘得尝小娘子的松子糖糕饼,甚是欢喜,因着几处顽童嘈闹,误喂一池子鱼儿吃松糖,浮白了两三尾,现下小妹起嘴瘾,偏要同样的,某寻遍南黔府却不满意,某只好冒昧问过朱家大伯,他同我指了小娘子下处,如今寻来,望小娘子能解在下燃眉之急”

林云芝想有朱家大伯宣传,自家吃食在府中上流会有成效,只是没想如此之快,上门生意没有不做的,便问:“沈郎君可是只要松糖?”

沈寒顿了顿,在心底掂量自家妹子古灵精怪刁钻,恐她又起幺蛾子要吃糕饼,遂而道:“且要一份朱家一样的随礼,松子糖单做,不惧多,便先要二十两银子的”

是笔大生意,林云芝说许要久等些,二十两银子数目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沈寒眉宇微闪过不耐,却不及旁人窥去而消散,他道:“要多久?”

林云芝看了眼渐暗的天色道:“如今申时两刻,大体最快也得酉时尾巴”

这是要留着用饭的意思,马夫低垂着头,他这伺候的爷,用膳有定数时辰,酉时三刻后,便是饿肚子也不会再进食,他家公子不愿多沾外头吃食,马夫心里头的恐怕还没说完

沈寒剑眉轻浅一挑道:“那便等到酉时,顺道再备席,暮食在这儿用”而后指着林云芝道:“且要小娘子亲自掌厨”

自己妹妹嘴刁,这林小娘子有何本事,能得她如此欢喜--尽管只是松糖做的好,但在沈家大公子眼中,人嘛要么一无所长,要么寸无所短。

作者有话要说:我废了,夹子字数补完,谢谢大家支持

第45章 、沈郎有疾

林云芝听后, 问他暮食忌讳规制, 会有此一问实则是在掂量时辰,陶记开张至今,满打满算积攒了些名望, 众多食客里沈寒排场来头最显赫的,单凭所逢见地,挑事难伺候程度想必与旁人不同, 跟前不询问清楚, 胡乱答应, 等对方列出“八簋”“四点心”“十六碟”之流的饕餮食单子, 肠子都得悔青。

不说坊下凑不凑得齐这几样, 烹调上在不在能力范围之内尚且没准头呢?早先心底有数,让阿斗着手备下, 一会儿处置完松糖、糕饼, 自己能省去不少功夫, 贵客亦能快些用上饭食。

沈寒倒叫问住了,细想平日里所用, 他多为浅尝辄止, 并非饭蔬佳肴不和胃口, 实则庖厨烹调出花来,及至他嘴里亦不过味同嚼蜡, 没口腹之欲的盼头

自他晓事以来便察觉这处于常人有异,若不是他自小性子冷,乃至对亲生父母亦不近不远, 疏远有之、亲近少有,南黔府名流沈氏家长公子患有厌食恶疾的消息,早在上流阶层传闹得人尽皆知了。

“小娘子要紧松糖,暮食随意些,清粥小菜便可”他往常贯如此敷衍,在外头同不例外,做将起来得心应手,一副眉眼肖似白马寺正堂沐浴焚香的慈悲菩萨,低垂敛目时维系着清和良善,叫旁人以为他甚好相与。

林云芝有那一弹指工夫栽跟头,好在及时止,相看不足两个时辰,却说沈寒如此讨喜也不见然,但比起那些富家公子胜过不知凡几

潜意识下,自己都未察觉言语间的温软不比平时,她道:“如此前叙,郎君可点一碟子笋鲔、莼菜豆腐,搭鸡粥吃,怕一会儿不经饿,再要份五香糕,都是解腻爽口的吃食,不愁肚子闹饿”

沈寒无有不可点头道:“多有劳烦”

而后阿斗跟着去后院提糖碾馅,望见小娘子嘴边压不住的笑意,不由得愣了愣,他在小娘子身边时日不算短,摇头晃脑过去亦有半年,如此时日里少有见她如今般喜形于色,再一琢磨这份不同寻常全因酒楼里坐着的某人,阿斗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

自己年逾不惑,说句逾规矩的话,他一直拿小娘子当闺女看,且还是手巧讨喜的小辈,稀罕得很,他忍不住张嘴:“小娘子今儿因何这般高兴?”

林云芝闻言莫名其妙地转头说自己并没有,而后瞧见阿斗满脸狐疑,下意识摸了把脸问道:“真如此显眼吗?”

阿斗僵着脑袋点了点,“一副瞒不过他的”神情溢于言表:“因为沈寒?”

林云芝紧着脑瓜子想了两圈,话却不干脆利落:“算是吧”

阿斗心下一沉,诸般劝慰涌了上来又不晓得从何处谈起,原想着劝小娘子谨慎,不说与沈寒相识不足一日,便是长久又如何?他们之间隔着世族门第与人伦典法,高高在上的门庭如何能瞧得起下堂妇?况且自己懂得小娘子脾性,素来信得过小娘子的心性说辞,在她一句“算是吧”中,摇摇欲坠。

自己半辈子行山踏水,腆着自以为称得上句阅人无数,可若在所见众生中挑出皮相胜过沈寒的,还未有之,谈婚论嫁炕头热的事,保不准小娘子真同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一样,叫美色迷眼便不顾一切

前头教陶家兴编灯笼,为他手巧而高兴,想着元宵佳节挂在庭院角门给小娘子惊喜,不成想如今只有惊,全然见不着“喜”在何处。

等熬好糖卤,林云芝让阿斗先去厨下备菜,嘱咐道:“你挑着些嫩笋去老头切四分大,一寸长蒸熟,记着擦细盐入味,用净布榨干里头的水,收贮听用,后头工序再唤我”

笋鲔是凉菜,要想口感脆咸入味,沥干水后入葱丝、莳萝、茴香、花椒、红曲腌制的时辰要足,太短笋丝未能入味,肉粥虽称得上是荤腥,但粥品原为填肚,哪里敢下重味,两相压不住,囫囵下去满嘴寡淡,再有兴致的胃口也扫得一干二净,谁乐意再动筷?

至于莼菜豆腐、鸡粥却是要热乎乎吃才好,鸡粥选肥母鸡正中胸脯的二两肉,鸡身上别处肉或多或少油脂重,久熬容易冒油,坏了粥品的味道,不凑巧如今不是吃蟹的时令,否则用肥厚的蟹膏代替鸡脯滋味更好。

鸡脯肉去皮细切捣烂后、同细米粉、火腿屑、松仁混着贯入米汤中,用文火煨顿,软-烂,最好米和肉化在一处,如此就着汤匙下口,吃得腮帮子滚圆那才香呢。

阿斗木然,满脑子都是沈寒那张脸,也就林云芝忙于制糖没注意,他脚下步子虚得如踩云端。

她对沈寒不过是止于赏心悦目,无外乎本性使然,任谁见着礼貌好相貌出众的男子,心里头不生出些好感,女为悦己者容,这容并非指着自己,少有见自己赏自己容貌晕头的,多半是赏别人,不然哪来所谓的乱花渐欲迷人眼,花从来都是别家的好。

眼睛得了惠及,说是因“他”欣喜,林云芝想也未有过错,只是阿斗会错了意,以为小娘子红鸾心动。

酥糖、糕饼有前一回的熟稔,酉时一刻便捣鼓完,二十两银子的松子糖鼓囊囊沾满一福袋子,交付给侯在边上的马夫,粥品、笋鲔随着摆上食案,林云芝桃花眼原就潋滟,这回波光一转,兀自平白生出两分绝艳:“沈郎君且用,若有吩咐只管喊话”

沈寒冲她又行谢礼,等厢房内闲静,马夫憋站半日,如今寻得侍奉的机会,垂着脑袋想替自己主子盛粥,却叫他摆手屏退,沈寒道:“去外头问问酒楼,天色昏暗不宜赶路,明日在启程”

马夫弄不懂自家主子,但强在嘴严,应了声便往外头走,问过堂前食客何处有借宿打尖的酒楼,得了准头奔携着银子而去。

沈寒同那碗粥相距半尺两息,束之高阁的手动了动,连带汤匙绞着粥品,腾腾白气旋升而起,入了口,倒是没有多大排挤。

府中庖厨粥可比这有花样,或是培元养气的芡实、乌米粥,亦或者下头人捧上天的牛乳、红汤粥,他却不大中意,这鸡粥还是下程,反在尝过笋鲔时顿了顿,二月笋尖极鲜,是难得的菜蔬。

不晓得林氏用何法子,生笋不宜就放,因其养在土中时,迎风化竹,长势且快着无法再食,便是早早挖将出来,闲放两日也会彻底失味,这笋尖倒是细润,宛如才得便烹煮抬上食案,虽辨不出好坏,至少能下咽。

沈家厨子若是能听见自家长公子心里话,直贯要跪地叩谢:这位爷一句勉强下咽,在旁处怕已然是了不得的夸赞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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