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也太温吞了”李氏止不住叹气,她以为依照林氏的性子,早该明火执仗的闹起来,毕竟对于寡妇来说,原就不急深闺姑娘好嫁人,唯有的名声要是再臭了,往后再想寻得好人家,便难如登天。
李氏想着自己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蜇成只大马蜂似的,嗡嗡直打转。林云芝却抬出些心思,同佟青羡说起这八蕉糕:“八蕉还有个别名叫八珍,倒不是富贵人家里的八珍,都是寻常家里的玩意,弄个嘴巧消遣,是治孩子厌食的土方。用着十两锅巴,二两白茯苓,二两白扁豆,薏仁、莲肉、莲心、麦芽糖和干百合研成细末,用洋糖汤和,砌成团,上笼屉蒸半刻钟便可。你若得空倒是可做些送与沈寒试试,没准儿他胃里舒坦了,嘴上也能爽快多用些”
林云芝说着正要提点身边人糕点的用量,结果一转头就见对方苦着张脸巴巴,魂游天外,不由得伸着在她面前挥了挥手,笑道:“......青羡?你在想什么?细说与你听,这糕饼真要是你沈寒哥哥喜欢,我可不再白教你第二回 。”她假意装出些韫怒,倒是让佟青羡手忙脚乱。
“啊,林姐姐,我不是故意走神,我......我...对不起”只见她“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名堂,眼睛忽上忽下的瞟,不敢正眼看自己,那股小心翼翼林云芝用脚指头想也能想明白,她这是同李氏一样再替着自己想事呢。
“都放宽心些,船到桥头自然直”看着他们一个两个的焦急,林云芝多少心底有些愧疚。并非是她不作为,而是她已经猜出究竟是谁在后头使坏,那么多蛛丝马迹,想来温氏并不打算“功藏身与名”,大体她是想让自己知晓,得罪她的后果并非自己能承担得起的。
堂尊夫人有心授意,在隰县这一亩三分地里头,就没有敢朝自己伸以援手,单凭眼下的自己即便有心也无力。毕竟她的长相以及身份,就是旁人拿捏在手里头最大的把柄--相安无事倒也罢了,一旦撕扯开,再怎么周全,她的名声也无力回天。
这谣言最容易让人根深蒂固,尤其是在这“听风就是雨”的地方。
佟青羡性格洒脱,虽说是大富人家的姑娘,但有亲娘护着、亲爹宠着倒是不知何为腌攒陷害,直觉告诉她,这事对林氏极为不利。两日来的相处,她对林氏颇有好感,并不想让林氏受构陷。
她抿了抿唇,憋了半晌道“若不然我修书一封给我娘,让她派徐妈妈过来。徐妈妈可厉害了,我父亲房里的姨娘都对她毕恭毕敬的,她来了一定有法子对付那两个婆子的,只是......”
只是,她若是修书回去,她娘必定会亲自前来,到时候她就没理由留在陶记了。那这趟偷跑根本就是白费力气一场。她之所以肯开口说徐妈妈,更多的是想帮林氏。
“会解决的”林云芝解释不通,说这话时语气却是极其肯定,她先压下李氏与佟青羡的担忧,说起来自己又不是受气包。
眼下并不是蛰伏硬碰硬的时候,并非畏惧,而是对方身份高,手段高明,要想破开这谣言就必须要一击中的,否则对方一旦察觉再另行别路,事情就会越来越难办。
温氏之所以会纡尊降贵对付自己,无外乎就是因为朱韫,事既有因,改以因制果。而要治果,还得让自己身后有座台,否则想对垒,也会被对方绝对控场。
而自己眼下,缺的就是这尊台--她捏了捏腰间悬着的铁牌,县丞虽比不上县令底子厚,但也该是掷地有声的身份。对方当初因自己解围,送了信物,不知还记不记得,又肯不肯出手。正因为如此,林云芝才没对李氏她们把话说满。
她此番在思虑,却没想到大靠山已经进了县城往陶记而来。
马车辚辚,陶家兴同车夫指了方向,便也不再返回车厢,而是留在车夫边上。小厮探出脑袋,虎头虎脑的转了一圈也跟着出来,撩起短摆盘腿坐在旁,没话找话:“陶公子不在里头坐着,可是近乡情怯了?”
倒不是他爱跟,而是陶公子不再车厢里头待着,他犯错在先,如今看见他家公子就忍不住发憷,哪里有胆子敢与自家公子独处。他只希望早些确认佟姑娘无恙,好保下脖子上的脑袋。
他原以为,陶公子会避而不答,没想到对方却点了点头,接了话茬:“久在异乡,故里重逢,心里总该是忐忑的。”
陶家兴微微攥紧手掌,这人吧,得离了千里才会以明月寄相思,两厢一块时便生不出哪么些心绪。他此番回来,感慨颇多,离得近了真有些不安拘谨,也不知还记不记得自己。
“陶公子宽心吧,小的虽说只见过陶娘子一回,却也知道她是个顶好的人。你们是一家子,回去后他们定会好生高兴的,你莫要担忧的”小厮脑袋笨拙,唯有会宽慰,好了也宽慰,坏了也宽慰,时常多嘴惹人烦,此刻倒是得巧。
陶家兴心里略略舒坦,脸上攀了些笑意:“多承吉言”
等马车走得越近时,陶家兴笑意越发淡,待看见陶记门庭稀落以及远处嚼舌根的两位妇人,他彻底寒脸。小厮叫他骇了一跳,一路上他从未见过陶公子如此神色,不免有些发憷。
陶家兴心里止不住打鼓,车马停下来后,陶家兴先一步跳下车,拘与礼数他没弃下沈寒独自进门,而是等沈寒一道。好巧不巧,与迎面出来扫落叶的李氏撞了个正着。
“家兴回来了呀?快进来”李氏见着人乐开了,也不顾及这手里的东西,往门边一靠拍了拍手,正要说话时,瞥见后头慢颠颠跟来的沈寒,她又将话憋了回去。
“二嫂,家兴回来了,不知家中近来如何?”
“挺好的”李氏闻言脸色几变,磕磕绊绊敷衍道:“先到屋里头再说,上次回信不还说要九月中旬才能及家,如何快了这好些天?”
李氏避而不答,陶家兴不由得心底略略一沉,但其既然不提及,自己也不急着盘问,先将自己中举的喜讯平道出来,又说了此番后要入京,眼下正是休沐的时候,便回家看看,最末假意顺嘴问道:“怎不见大嫂?可是出去办事了?”
“不,嫂子在后院呢”李氏愣愣地盯着陶家兴,脸上腾地冒出团红晕,声音有些颤抖道:“家兴啊,你这是真的中了还是哄嫂子呢?”
陶家兴点了点头,边上的小厮见状连忙插话:“这位夫人多虑了,陶公子所言句句属实,天大的喜讯哪里是能哄的,我看是夫人太高兴了。”
李氏确实高兴,老四中举,陶家出了个举人,往后就算再不济也能混个七品县令,实打实的地方官,陶家也能就此脱了农籍。况且老四还年轻,先不论往后他能混个榜样探花那样的状元郎,眼下隰县里的举人可不比天上的星星稀罕。
举人的门楣,县令多少都会给足够的体面,这是座靠不倒的山,有这层关系在李氏突然对那两婆子有了法子。她们是泼辣,但也仅限于敢在平头百姓门前逞威风,搁在有些品衔的门前,还指不定怎么夹尾巴做人呢,她领着往里,自己则先一步跑去后厨宣布喜讯。
林云芝得知时,正剥核桃外衣准备磨些核桃露喝,听完始末后,手里核桃一个不慎掉落,啪地一声裂了条大缝。她不禁愣住,而后看向腰间的牌子,心想老天爷此次竟然如此帮自己?连人情都不要求了,这事便有法子解决。
佟青羡没大看懂,跟人跟习惯了,林云芝走她就跟着,掀开帘子,林云芝去寻陶家兴,自己却被千里迢迢赶来的沈寒打量个通透。
若非沈寒平日里的素养,他怕是要将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姑娘拎走。所以,他脸色难看的骇人,声音也掺杂着冷意:“胆子倒是大!”
追悔跟出来被抓现行的佟青羡:......
她真的不该凑热闹的!
作者有话要说:八蕉糕:来源自百度,锅巴十两、山药二两、白茯苓二两、白扁豆二两、薏仁、莲肉去皮、心二两、麦芽二两、干百合一两共为细末,洋糖汤和,切片或印成糕蒸用。
快下合离书了,他们也终于要谈恋爱了。
第67章 、鼠有鼠道
林云芝自己是个糊涂的, 抓破脑皮想借别家的势,全然忘了自家还有尊靠得住的山。左右还是人不在家, 力量微薄,忘了不见得是什么糗事。
--老四离家时尚且只是癝生,空有个读书郎的名头,倒是能让平头百姓忌惮一二,对付温氏这般身份的,总归还是搭不上边。她也不知,老四能如此轻易拿下举人。
俗话说中了举子, 方能入仕,才有机会够得上“正途出身”的资格。大晋重文,朝廷科举有些肖似后世的《儒林外史》,举人位高,即便是乡绅豪强,也赶着攀世交、送银送屋。毕竟一旦能入仕从官, 那便是勾上权贵的天梯,即便爬不高,那也在芸芸民众之上。
温氏敢给癝生下绊子, 但绝没有那么大勇气, 光明正大的对付一名举子。
林云芝拘着笑,琢磨该怎么朝老四开这口,事从头到尾是因自己起的,要着小叔子为寡嫂正名, 多少也得惹出闲言碎语,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放一会,等人养养精神再议。
“你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厨下正滚着热汤, 先打着去洗洗,去去身上的困顿。屋里头日日都让人给你收拾着呢,悠着不晓得你何时回来,跟着打扫,不落灰。衣物也叠在柜子里,都是干净的,挑了出来便能穿。”
说完,要带人去。陶家兴挪了脚跟,阻去她后续动作,拧着眉,心中为她这般不为自己考虑而恼,更多的是她竟然到这节骨眼上了,还不愿同自己坦白,刀削斧裁的眉宇透着挈躁:“酒楼生意如此惨淡,嫂嫂就无甚想同我说的?”
“这......”林云芝下意识便是去看李氏,见她挤眉弄眼地解释,约莫的意思是“她也不知道,她什么都没多说”。这事尖锐,她哪里好当着沈寒的面说。
那就是老四自己猜的?林云芝心中一叹,不愧是书中男主,管中窥豹的本事却是让人服气。对方既然看出来,林云芝没想着隐瞒,取了桌案上的茶盏,给自己两人沏了茶,做请后,将茶水推去跟前,道:“也不是要瞒你,本想着让你休息片刻,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处置干净的,不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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