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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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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苏徽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他只是隐约感觉到,她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

于是他也轻轻笑了起来。

这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残忍,他唤醒了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却没有想过一具没有悲喜的行尸走肉和一个活生生的人,哪个在赴死的时候会比较痛苦。

又或者,他其实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萌生了反抗所谓“命运”的想法。

历史是什么?是故纸堆中的苍凉的笔触。是已经发生过的悲剧,是河流行经之后留下的泥沙。

可他所见的、所经历的不是历史,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身边的事情。如果暂时忘记自己从未来而来的身份,周嘉禾就是陪在他身边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他想要看着她笑,想要她活下去。

“你可真是个妙人。”笑累了之后,嘉禾擦了擦眼角,并没有答应之前苏徽的提议,然而看向他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兴致勃勃,“我要事早些遇上你,一定会给你大笔的封赏。”

心中那种迷茫与不安交织的情绪又涌了上来,苏徽忐忑不安的指了指自己的脸,“你不觉得我很眼熟么?”

嘉禾歪了歪头。

“当然,你是没有见过我啦。”他连忙又说:“可你……有没有见过和我很像的人?”

“从前我做皇帝的时候,身边侍奉过的人成百上千,我哪里记得了这么多。”嘉禾冷淡的答道。

苏徽有时候一点也不懂女孩心里在想什么。在十五岁之后,他曾经有过被暗恋的经历。云教授的侄孙女对他非常的好,一度让苏徽受宠若惊,不止一次的感慨这位姐姐真是贴心热情乐于助人,结果忽然有一天这姑娘突然就对他冷淡了起来,看他就好像看陌生人。

苏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还因为自己突然失去了一个好朋友而短暂欷歔了几个小时。几年之后读了博士的他在一场学术研讨会上又见到了这位姑娘,他朝她打了个招呼,可她却说她不认识他。

他信以为真,联络了云教授,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面对着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学生,云教授第一次骂出了“笨蛋”两个字。

那时候苏徽明白了,有些人的心思是很复杂别扭的,他们说不认识某某某,其实未必真的是不认识。

苏徽从宣府离开的时候,暴露了真实的性别。他猜嘉禾一定会为此生气。

难道是因为太过生气,九年之后都还耿耿于怀,所以故意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吗?苏徽忍不住开始思考这方面的可能性。

然而嘉禾的眼神他是真的看不透。

又或者……

苏徽沉思着,他现在很想把关机了的ai强制开启,问问它电影中那些狗血的失忆情节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115章 、八章

朝堂上谁人都知道,赵游舟、赵游翼兄弟俩乃是先任女皇之爱宠。与昆山玉、方辞远那等近臣不同,他们兄弟俩是真真切切养在女皇身侧,虽无名分与官衔,却与女皇同食同宿,亲密得叫人羡慕。嘉禾在做女皇时从未正面解释过赵氏兄弟的身份,世人默认了这两人等同于她的面首。往年新旧帝位更迭之时,后宫中的女人大多不会受到波及,可是当嘉禾被迫禅位之后,这两人却首先遭殃。

原因无他,世人知道赵氏兄弟是女皇的面首,可世人也都知道,他们不仅是面首,还是周嘉禾身边的智囊,从端和五年他们正式出现在帝座左右之时,多少阴谋诡计出自他们之口,后来嘉禾被废时,内阁代书的退位诏上就写的明明白白,她的“罪状”之一就是纵容奸佞搅乱朝纲。而失去了嘉禾的庇护,这一对“奸佞”不遭到清算才怪。

如今距嘉禾被废已过去了小半年,原本他们早就该死了。然而这对兄弟实在是过于狡猾,陪王伴驾数年,阴损的事情不知做了多少,可彻查他们的时候却连半点证据都没有找到。内阁想要在世人面前堂堂正正的清除“佞幸”,然而这样的情况逼迫得他们不得不放弃如此天真的想法。

也不是没有想过在狱中暗暗的折磨死这两人,然而却有数股势力悄悄保住了他们,叫那些恨赵氏兄弟恨得牙痒痒的人在牢房外抓耳挠腮却无可奈何。

其中一股想要保住赵氏兄弟的势力,就来自于荣靖长公主。

她的妹妹在禅位之后,京城来了一场大清洗,而她却因为之前蛰居江南休养生息,反倒暂时逃过一劫,手下的人马也保全了很大一部分。故而回到京中之后,还有精力顾及赵氏兄弟的性命。

眼下这一对“祸水”被关在刑部大牢——照理来说他们应该进锦衣卫大牢或者诏狱,可是这两处地方残存的女皇势力短时间难以清除,文臣们只得将赵氏二人关进由他们掌控的刑部。

这样反倒正合了荣靖的意,刑部之中有她公公杜雍的旧日门生,自从杜雍死后,杜家的势力便全数为她所吞食。杜雍的门生,也就等同于她的属下。

因此荣靖来到刑部大牢几乎不会惊动任何人,在离开紫禁城之后,她下令轿辇进入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等到轿子从巷内出来时,轿中坐着的已是她的侍女,而她则换了身衣裳,伪装成寻常农妇的模样,徒步走到了距此地不远的刑部牢房。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这里探望赵氏兄弟了,看守的狱卒熟门熟路的将她引到了赵游舟面前。

为免这一对兄弟凑在一起商议什么阴谋,他们二人是分开关押的。

兄弟二人之中更为聪慧的是赵游翼,这个少年当得起“天才”二字,据说他年幼之时就展现出了过目不忘的天赋,后来其祖父赵崎病逝之时,将赵家多年经营的人脉、掌控的秘密统统的告诉了他,而那年对朝堂还懵懵懂懂的赵游翼居然就靠着记忆力硬生生的背下了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而这后来成了他们兄弟二人纵横朝堂的极大助力。

然赵游翼聪明归聪明,真正拿主意的却还是赵游舟,那是个外表温和内心坚毅的男人。乍眼看起来,赵游舟的气质或许与昆山玉有些像,都是谦和有礼,笑意温柔,只是比起昆山玉来说,赵游舟缺少了几分贵气,若将昆山玉比作温润名贵却又遥不可及的玉石,那么赵游舟更像是春时的风,不论天潢贵胄还是黎庶平民,皆能沐得春风,感受那一缕舒心的温柔,同时风又是捉摸不定的,也许上一刻你被他轻柔的拂过,下一刻他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监牢光线昏暗,狱卒手中的灯晃晃悠悠,灯下无数道狰狞的影子,穿行在狭窄的走廊,每一步都像是踏足于地狱之内。

最尽头的地方关押着赵游舟。此处没有风,血的腥气和肉腐烂的气息堆积在这里,即便是曾在战场上习惯了恶劣环境的荣靖都不禁皱了下眉头,问狱卒,“我不是让你们好点待他了吗?”

狱卒面露为难之色,“长公主想要保他,可更多的人是想要他死,我们这些人,两头的话都要去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哪。”

“我不管别的,总之我下次到这里的时候,得看见一个活生生的赵游舟。”荣靖冷冷的撂下这样一句话,从打开的牢门大步走了进去。

赵游舟的情况比起她之前心中猜想的要好上许多,身上虽有大大小小的伤□□错纵横,却还不至于瘫倒在地露出半死不活的模样——若荣靖见到的真是一个卧在血污之中气息奄奄的家伙,说不定会大倒胃口。

赵游舟腿伤得重,被人敲断了骨头暂时无法行动,可双手还能活动。荣靖走进牢房的时候,他背对着她,正在以纤长的手指为梳,打理一头枯黄的长发。略带妩媚的动作在他这里丝毫不显女气,一支木簪被他咬在口中,待到发髻束好之后,再由他稳稳的横插在髻上。他转过身面对着荣靖,竟算得上是仪容整齐,只是衣上有不少的血污,但衣冠端正宛如他还是女皇身边的贵公子。

“长公主。”他朝着荣靖淡淡的点头。

“你还没死呢。”荣靖讥诮的笑了一声。她对赵游舟从来就没什么好脸色,与嘉禾相争的这些年,因为赵游舟的存在她没少吃亏。

“长公主还未答应与我合作,我怎么敢死。”赵游舟微笑着答道。

他比起过去瘦了许多,面颊深深凹陷,眉目间却还能辨出昔日秀美的影子,身上沾了血之后,反倒更添了一抹妖异的媚,之前许多人说他是祸水,倒也真的没错。这人抬眸轻笑,每一个举止都似乎是能魅惑人心。

“我来这里也许只是无聊,可没有说一定要与你合作。”荣靖抱着手臂,冷冷的说道。

“那我只能赞一句长公主了。”

“赞我什么?”

“赞您有闲情逸致,自己死到临头了,还有闲心来探望我,我可真是感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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