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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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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哥儿抿着嘴,眼里透出了清澈的恨意,却是倔强的并不开口说话。

三娘子本就不急着他回答,只接着冷冷一笑,“我知你不喜欢我,我一来就给了宋姨娘一个下马威,你平日里最亲的人就这样被我生生的给送去庄子上了。可你若讨厌我,就拿出些真正的本事来对付我,将来你要说话压得过我,做事越得过我,为人胜得过我,方才能让我输的心服口服。如今你还算小,这般胡闹滋事没皮没脸的做法即便让下人看去了也不过就是一笑了之的,可再过五年,再过十年,等你成亲了,生了自己的孩子,想要再气我的时候,难道还要用这种摆不上台面的法子吗?”三娘子说着便嗤笑了一下,“更别说,再过两年,我也会生几个孩子,这不管男女,他们也都是占了嫡位的,你现在可以不把言哥儿放在眼中,但若将来你有了一个嫡出的弟弟呢?我敢保证,我若好好教自己的儿子,他定是个听话的,只要他听了话按着我和你父亲的意愿去好好学本领做学问,他将来就一定比你有出息,只要他有出息了,那到时候你这点插科打诨的本事,又算得了什么?”

三娘子的话音渐落后,昱哥儿的呼吸就急促了起来,而三娘子故意不去看他的反应,只重新转过身,低下头,提起了笔。

其实,三娘子这对付昱哥儿的法子是没有变的,依然和她刚进门时琢磨的那般,她不求昱哥儿能把自己当成亲娘那样亲近喜欢,但最起码的,昱哥儿必须要尊重和相信她。

把昱哥儿教好了,并非是为了三娘子或者陆承廷的体面。而是他身为二房的嫡长子,将来就一定会承袭陆承廷的仕途之道,所以即便他现在只有五岁,可肩上却已经有了属于他自己的重担和责任,这是他没办法推卸的。

“我要告诉……告诉爹爹,你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就在三娘子的思忖间,昱哥儿开口了,声音清稚,却带着浓浓的鼻音。

三娘子转头看去,见昱哥儿眼眶红红的,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擦干的泪痕。心里一阵窃喜,却依旧板着脸道,“你若想要在你爹爹跟前说上话,那首先你自己说话就要有分量。可就凭你现在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别说是分量了,你爹爹不嫌弃你就已经很好了。你也不想想,你爹爹最不缺的是什么?”见昱哥儿一愣,三娘子便加重了砝码道,“你爹爹最不缺的就是孩子!”

三娘子承认,她这番话是狠了一些,可是这当中的道理,她却是挑了很简单易懂的说辞。

想之前呢,整个桃花坞也都是杂乱无序的,那多一个闹腾的昱哥儿还真就显不出什么。可自从三娘子嫁过门以后,桃花坞里头渐渐就变得井然有序起来,尤其在杨先生开堂后,仪姐儿那飞快的进步和昱哥儿肆意的胡闹就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现在很明显,昱哥儿是有些油盐不进的,好的坏的他都可以当成是耳边风,若是真的放任不管或一味的迎合讨好,三娘子估计效果也是甚微的。

所以,既然昱哥儿摆明了是不听好话的,那三娘子就决定恶人做到底!

“你……胡说……”索性,三娘子的这番狠话是直愣愣的触到了昱哥儿小小的心尖了。

“我是不是胡说你大可以试试看。”三娘子勾了勾唇角,点到为止。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偶尔能听到昱哥儿重重的吸鼻子的声音。

三娘子默默的看着他,知道这小小的孩子此刻心里头也是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的,便特意转了话题岔开了他那举棋不定的念想道,“若你听明白了我的话,那我帮你再重新准备三十张字帖,按着方才我说的,写完了,你就能回屋去休息了。”

责是责,罚是罚,两者细分,互不干涉,才能算是明明白白的规矩。

三娘子以为,昱哥儿现在最缺的就是认真做规矩的态度,但其实只要昱哥儿肯学肯做规矩,三娘子觉得就算要她唱一辈子黑脸,也是应该的,谁让她是后母呢!

☆、第120章 半生笛?喜不逢时

三娘子这样折腾过昱哥儿一次以后,她发现昱哥儿虽还是照旧的冷脸倔强,可对她的话却多少能听进去一些了。

当然,顶嘴对着干的时候也还是有,可是对于三娘子布置的课业,昱哥儿是明显的不再马虎敷衍了。

而就在三娘子暗叹着自己这场黑脸大戏没有白唱的时候,老夫人发话,定了五月初一为靖安侯入土下葬的日子。

当天一早清晨,敬文巷深处就传来了悲凉的送丧乐。陆家一行人,整齐默然的从巷子里出发,直往东陵山而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手捧牌位的陆承安,一身素缟,面如土灰,脸上的神情不悲不哀,失焦的双眸中透出的全是空洞之色,不禁有些慎人。

陆承廷的身后,挨个儿站着老夫人、大老爷、四老爷和以陆承祁为首的各房爷们,而安放着老侯爷尸裹的那口金丝楠木宽沿棺就在几位爷的身后,棺木的后面,跟着的便是陆家阖府小姐、女眷和几房幼辈。

说起来,陆家太太祖爷爷其实是草莽出身。那时前朝覆灭,大周初建,各地割据严重,九州华夏,不知道有多少大大小小的政权都蛰伏在原地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陆家的先辈虽身份卑贱目不识丁,可却是个讲义气有魄力的顶天男儿。乱世出英雄,他一眼认定,跟对了主子,一路追随太祖元帝从南川开始征战至北漠,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最终用血汗换回了元帝的万般信任,随即在建德占府立贵,始建本族,所以陆家的祖宅才会远在建德的。

不过自打陆承廷的太祖爷爷那一辈开始,陆家本宗一族就全陆陆续续的迁至了帝都,连祖坟也一并跟着移到了东陵山上,只是老夫人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一次去东陵山,竟是为了亲手送葬死得如此不风光体面的夫君的。

因为前两日断断续续的下了几场势头不小的春雨,所以今儿这一上山,脚下的路就变得泥泞不堪,不好下步了。

这是三娘子第一次来陆家的祖坟山头,因为不知道要走多久,所以眼看着前面抬着棺木的六个棺夫渐渐的慢下了步子,三娘子便回头叮嘱随行的几个丫鬟婆子道,“看好哥儿姐儿,不要着急,走的慢一些也无妨,再找个人去和跟在后面的小姐们说一下,千万仔细了脚下。”

刚上山的时候,裴湘月就上前去帮衬陆承安了,在这波剩下的女眷之中,三娘子虽年纪不大,可辈分却是排在了前头的,且今天两个姨娘都没有来,三娘子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总觉得担子不轻,再加上山路难行,她便觉得心思一刻也放松不得。

而她话音刚落,后面便有机灵的小丫鬟应声往回走去,三娘子见了便略微放心的转过了头,却正好就对上了一旁宁氏那带着深意的盈盈目光。

三娘子一愣,正琢磨着是要装作视而不见好呢还是就顺带寒暄一下好,却听宁氏竟先笑着开了口。

“二嫂不要担心,陆家祖坟就在半山腰,不过一会儿就能走到。”宁氏说着便伸手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碎汗。

眼见她是一脸隐忍的模样,好像这山路走的比平常人都要费力,三娘子便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宁氏抿嘴摇了摇头,只客道的冲三娘子笑了笑,然后便继续低头走起了自己的路。

三娘子觉得她有些古怪,可说起来两人虽住在一个大屋檐下,但其实是算不上亲厚的,便跟着也沉默了下来。

不过正如宁氏所言,原来陆家祖坟真的不算太远,就在三娘子一颗心还微微悬着的时候,前面的棺夫就已经停下了脚步。

开墓、落棺、封盖那些事其实基本和她们这一众女眷无关,所以当前面想起了“叮叮当当”的开挖声后,三娘子便张罗着将孩子们带到了树下阴凉的地方,让他们挨个儿坐下歇脚。

可就在三娘子想过去把陆云姗她们几个姑娘家也一起喊过来的时候,忽听一旁有人轻轻的惊呼道,“夫人,您快坐下,快坐下!”

三娘子一回头,见是喜鹊正扶着脸色苍白的宁氏,左顾右盼的像在找什么东西。

三娘子大惊,连忙跑了过去,搀起了宁氏的手便和喜鹊合力将她架到了树荫底下。

而仪姐儿见了,更是懂事的站起了身,指了指身后那块平坦的石块道,“五伯母,您坐我这儿。”

三娘子冲她欣慰一笑,随即利索的帮宁氏坐下了身,又吩咐妈妈伺候她喝了水擦了脸和手,方才转身正色问喜鹊道,“你家夫人怎么了,莫非是中暑?”可看着今天风和日丽的春景,也并没有特别的闷热,不太可能是暑气上了头啊。

“我……”喜鹊欲言又止,一个劲儿的往宁氏这边猛瞧。

偏宁氏看上去就是难受的紧的模样,弓背弯腰一双手紧紧的捂着肚子,好像是要吐,便是根本也顾不上喜鹊的暗示。

三娘子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耐着性子道,“你家夫人瞧着就很难受,你若要瞒着掖着,也要想想后果,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二夫人!”谁知三娘子话还没说完,喜鹊便红了眼紧紧的抓住了三娘子的手,然后凑在了她的耳边悄悄的说了一句话。

三娘子脸色大变,听完后怔怔的看着喜鹊,然后又看了看自顾不暇的宁氏,一边吩咐着随行的子衿赶紧去前面把裴湘月喊过来,一边镇定的和周围几个把目光放在宁氏身上的丫鬟婆子说道,“没事儿了,五夫人有些晕眩症,休息一会儿就好,大家散开吧。各自做好分内的事儿,等着老夫人的吩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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