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顾蹙眉,对曹夫人用意也百思不得其解,“我亦不知,”琉璃眸扑闪,
“咱们身在他人檐下,所为有限,我也是明白的。也不指着你们旁的什么,只将这朝华居给我守的犹如铜墙铁壁,不得让旁人渗进来。至于旁的,”顿了顿,肃然道,
“该来的总是会来,咱们兵来将挡,水来火烧也就是了!”
陶姑姑肃然应道,“是。”
转瞬间就到了十二月二十六,节度使府办年前宴的日子。
这一日范阳天气甚好,太阳高高亮起。节度使在河北一地犹如土皇帝高高在上,府上召开宴会,一时之间响应者云集。到了日子,节度使府前车马云集,一眼望去排出老远。
朝华居中,阿顾一早起来,坐在靠窗榻上。碧桐在屋子里翻检衣裳,声音轻快,“好在凤娘子赶制了一大批冬裳陪送了过来,范阳这地界如何比的上长安风华,郡主您今儿可要好生生打扮一番。可要将范阳的这群土包子好好镇一番才好!”
阿顾坐在窗前,瞧着屋子里头几个小丫头折腾来折腾去,捧着热饮子饮了一口,“你们呀,”扑哧一声不以为意,
“百岁春的衣裳哪一件是不好的,随便择一件就是了,何必弄的这么劳师动众。”
“这可不成。”碧桐道,“今日是郡主您第一次在大宴上见北地女眷的日子,定要隆重,否则失了体面,倒让北地这些女眷小看了您。”
大堂上欢声笑语,曹夫人风流妩媚,一位老夫人笑道,“夫人瞧着和我女儿一样年轻。”
“老夫人就会夸我,”曹夫人嫣然一笑,“我早就老了。”略一张望,“如今这天下是她们年轻一辈的天下。”回头朝着出来的阿顾灿然一笑,
“阿顾,你可算来了?我还当你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呢?!”
“多谢母亲,”阿顾嫣然一笑,“其实阿顾早就到了,在外头瞧着母亲风采,呆了半响,是才进来迟了!”
堂中女客听得轮舆碌碌声,转过头来,见少女一头青丝在头上挽成结系,乳白色的大毛衣裳皮毛外翻,领缘一圈白色厚重狐狸围脖,显得利落清爽,容光雍容华贵,令人慑而生辉。心中皆都镇的一镇。瞧着少女身下的轮舆,心中了然:
这位就是此次嫁到范阳来的那位大周郡主啊!
范阳人人都听闻这位嫁过来的郡主,据闻是大周天子姬泽嫡亲的表妹,生母丹阳长公主乃是先帝神宗同母胞妹,这位郡主是个极为受宠的,自幼在太皇太后宫中长大,只是幼年苦难,罹患足疾,到底有几分可惜。
如今见面瞧着,虽身体羸弱出入于轮舆之上,但风姿楚楚,竟也是个有神仙风姿的女子。
“这位老夫人乃是河东兵马使唐纥启力的母亲,”曹夫人执着阿顾的手为其介绍对面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今年已经八十岁了,最得唐纥使君敬重,你快来拜见一番。”
阿顾唇角泛起一丝微笑,恭敬道了个万福,“老夫人。”
“郡主快起来。”鞠默老夫人连忙搀扶起阿顾,欢喜瞧着阿顾鲜花一样的容颜,目光扫过阿顾羸弱无力的腿肢,闪过一丝可惜之色,“郡主乃是贵人,老身哪里有福分受您这一礼哟!”
“您是长辈,”阿顾道,“咱们晚辈给您道个礼也是份内之事!”
“哎哟,郡主这小嘴甜的,”唐纥老夫人和曹夫人都笑起来,“可是太招人心里喜欢了!”
“宜春郡主,”一名少女上前,眉眼间好奇问道,“长安的贵女都如同你这样……”犹豫片刻措辞,“秀美么?”
阿顾怔了怔,抬头望着面前的少女,见她一身劲装,肌肤蜜色紧细,脚上蹬着一双鹿皮靴,俊俏美丽至极,不由得唇角泛起一丝笑意,答道,“怎么会?我自幼身子羸弱患疾,因此特别虚弱,长安贵女却是以丰硕健美为美的,如阿馨妹妹一样。”
傅道馨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大表兄的表妹?”
阿顾笑着道,“我当日听姑姑提过妹妹,早就猜着妹妹是个大美人,如今瞧着,果然是风姿过人,立在我身边,倒是映衬的我的脸色黯淡无光了!”
傅道馨大为高兴,大凡女子总是喜欢听好话的,她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郡主表嫂怀着一分复杂心思,可今日在宴上瞧着阿顾,只觉阿顾画眉细腰,眉宇之间清冷华贵的美丽,心中忍不住滋生好感。
这位郡主一举一动有着范阳这个地方没有的风姿韵律,这种风姿很是奇妙,她无法用言语描述,却觉得极是美丽。
“郡主实在是过谦啦!”笑盈盈道,“阿馨见了郡主表嫂,只觉得自己行止粗鲁,手足都没地方摆了!”
一名褐色衣裳的少夫人立在宴会之中,神情孤傲,身上隐隐散发着孤立排斥气息,过往妇人远远瞧着尽避了开去,耳中听着傅道馨唤的这声“郡主表嫂”,面色大变,一股戾气直冲胸臆,瞧着座上光彩照人的宜春郡主,眸中闪过刻骨愤恨。忽的执起面前酒盏来到阿顾面前,扬起下颔冷笑道,
“臣妇马氏萃璎敬宜春郡主一盏酒。”
宴上陡然气氛一凝。
阿顾察觉到了,微微一怔,抬头瞧着面前的女子,见面前女子英姿飒爽,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望着自己俏脸寒霜,心中琢磨不定其用意,客气笑着道,“谢过马夫人。”执起案上酒盏,凑到唇边饮尽。
马萃璎唇角一撇,悠悠道,“听闻宜春郡主有一个姐姐如今在童家做贵妾,很是得宠,已是逼的正室华夫人在家中几无立足之地,是不是你们顾家的女人都喜欢抢别人的男人?姐姐抢了不足做妹妹的也抢?”
阿顾唇边的笑意渐渐散开。正座上曹夫人猛的站起来,“马氏你这是什么意思?”朝着南方拱了拱手,“郡主与我们家大郎的婚事乃是大周圣上所赐,大郎亲自前往长安迎亲,明媒正娶,光明正大。我知道你为你姐姐打抱不平。可那也不是郡主的错,是你大姐命不好,你们马家就认命吧!”
马萃璎仰头哈哈大笑,“认命?”洒下几滴眼泪来,“我大姐嫁入孙府十年,自来孝顺公婆,敬重夫婿,为孙氏将中馈打理的井井有条,提起孙府马大夫人,整个范阳谁人不说一声贤妇,”声音一厉,“你们逼的她自请下堂,黯然退场,如今宜春郡主风风光光的在孙府大摆宴席,可曾想过我大姐如今在西郊庄院中过的是什么样的凄惶日子?”
阿顾脸色白的如同雪一般,盯着马萃璎道,“你大姐是谁?”
马萃璎微微惊诧,望着阿顾冷笑道,“宜春郡主又何必装傻,我大姐不就是被你逼的无处容身的马氏夫人马钟莲么?”
——阿顾只觉当日自己头昏昏发沉,根本记不清楚今日的大宴是如何结束的,回到屋子中身子犹自气的发抖。
自己堂堂郡主下降孙沛恩这个大了自己足足十岁的男人,自觉已经是委屈到了极致。却在午夜深回的梦中都没有想到,孙沛恩在此前已经有了一个结缡十年的妻子马氏。
也是,
她当初知晓姬泽有意遣自己和亲,心中消极,根本不肯面对这门婚事,确然没有想过,孙沛恩这个年纪,怎么可能没有娶过正室妻子?
马氏乃是范阳大族,在范阳扎根多年,面上虽不显,势力实已扎根入范阳各处深地。马钟莲乃是马氏嫡长女,天册四年嫁入孙家为嫡长子孙沛恩元妻。马钟莲幼承廷训,这些年来孝顺公婆,操持中馈,极得好评。大周与河北“和亲”,迎亲的男子自然身份不能低了,作为孙氏嫡长子的孙沛恩乃是最佳人选。但大周郡主下降,自然不可能做妾室,所以孙炅命孙沛恩将马氏降妻为妾,为宜春郡主挪出位置。马氏不肯受辱,自请出妇。发愿终生不嫁,为孙沛恩守身。马氏一族出面恳请,终于令孙炅动了一丝慈心,允准了马氏的请求。
自己奉旨远嫁,落在范阳百姓眼中,可不就是个逼的马钟莲落魄而去的人。
朝华居中,砚秋伺候着阿顾入了屋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面色惨白请罪,“郡主,奴婢做错了事情,求您责罚。”
阿顾抬头望了她一眼,切齿冷笑一声,“责罚?我该怎么责罚你们?”
“你们出身那个地方,自然对孙府上上下下的消息早就探查过了,此前马夫人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毫不知情。只是特特隐瞒了我,方让我今日在宴会上猝不及防,遭受这般难堪。”扣了手中茶盏,冷笑道,“可真是能干的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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