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的实情岂止是不公平?读书识字是极少部分的人才拥有的权力,他们把这种权力垄断在手中,以此来保证因此而来的利益能够一代一代,稳健地传承下去。无论是夏省身,还是袁化,他们都是这种传承的受益者——只不过夏省身生来便享有这种权力,而袁化是因为他那位伟大的母亲,在了解了这权力的真相之后,以一生劳作为代价,为儿子交换来的权力。
现在看来,这种不公与失衡,在武元县这样远离京师的南方乡村里,已经达到了令人惊讶的地步。在县衙中处理县务的县吏与衙役,竟然还有几个人是完全不识字的。
从夏省身的角度来说,他如何指望圣人教化能够阻止这些小吏们鱼肉乡里;从袁化的角度而言,他又如何知道这些人不是在他的衙门里凭空混口饭吃,啥事不干?
夏省身到此刻,方觉皇帝陛下殿试的第二道试题十分切中要害。原本他一直想着科举制度发展了千年,还有什么值得改的,却从没想到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小县城里,看到的景象能颠覆他此前的认知。
袁化心里也有数,他在武元县迈出这一步之后,就相当于马上把自己绑在了贾放这驾马车上。一旦将县内的乡绅大族惹恼,他就没有退路了,一定要抱着贾放的腿,借贾放之力在武元县站稳脚跟,培植起自己的势力。
桂遐学走了很久,夏省身才与袁化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开始苦笑。袁化道:“为何这贾大人如此年轻,却有如此眼界与魄力?”
夏省身也幽幽叹道:“这便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刚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来向奉壹,然后又想起了京中的传言,贾放其实是向奉壹的外孙,脸色顿时一变。
这位老大人想起这茬儿之后,立即又想起来了贾放在推行的,可能也是向奉壹理论的一部分,登时郁闷不已,只胡乱朝县尊拱了拱手,低着头赶紧回他的文庙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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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元县中最大的宗族刘氏,今天听说了县衙里发生的事之后,立即召集了家中的族老议事。
议事开始,便是由县衙中的书办刘名化向诸人介绍了今天所有县吏与衙役参加“文凭”考试的全过程,以及县尊大人之后的打算。
“族中几个儿郎,文员应当全部都能考出这‘文凭’,毕竟只是考常用字而已。但是衙役那里估计都过不去了。”刘名化总结了族中子弟的情形。
县衙的衙役,原本是“役”,乃是官府佥派老百姓来应役,完成县衙之中的一应日常杂事,比如马夫、门子、伞夫、吹手之类。但是在武元县,这些应役之人但凡能捞到油水的,渐渐也被大族所把持,这些衙役的岗位,便也渐渐固定下来。
族长刘士翰便皱眉道:“这是什么道理?什么时候衙役也要识字了?”
“怕是因为本县新来了学政。听说那位学政是极有来头的大官。”与刘士翰同辈的族老刘士昭便道。
夏省身老爷子如果听说乡里把贾放的那些影响都“归功于”自己身上,估计会气傻。
“县里还说了,给两个月时间补习,如果再考出来,就还和原先一样当差。但是两个月之后,不仅要考识字,还会考数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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