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崇德殿的大朝会自然不会受这等小事影响,仍旧是在寻常之中结束了。朝堂中除却祁臻之死外。也有几位老臣相继乞骸骨,故而也便有了一场并不算大的官职升降。
“这才过了没几天,看他们的反应,倒像是从来没有过祁少府这么一个人了。”破军百无聊赖地撑着摘星楼顶的阑干,俯视着不远处崇德殿中鱼贯而出的百官。
“无非是让人补上缺而已。他不过是个没什么大用的小棋子,便是真的照着上峰的意思翻出什么大浪来,也没有谁有心思搭理。”玉衡瞥了他一眼,“看来你此次去北疆的那些事情,统领那边已有了论断?”
“统领的意思是,既然风城莫名地横插一手,此事也只能从长计议。”
玉衡没好气地补了一句:“我看你还是少不了要去乌阕里领几次棘手的犯人审问作罚。”
“真没道理,裴珩的那件事儿……你不也是办砸了?”
“那是因为无论如何,结果也是统领想要的。何况……”玉衡说到此处轻哼了一声,“何况我之后不也是去了怀秀园将功折罪?”
何况自己区区一个新上任的廉贞使,办起事来若真的那么面面俱到,这京中的事还有他这个统领多少插手的余地?玉衡可不想这么快地步了前人的后尘。
玉衡这样想着,百无聊赖地倚着阑干,似笑非笑地远眺着宫城。
破军一时也无从反驳什么,于他而言,除却撤职外倒也没什么足以担忧的处置。这样想着,索性便又看向了崇德殿的方向,说起了方才在侧殿听来的逸闻:“听闻这一次的度支部又有一位左丞又高升了,度支部还真是个上好的地方。”
“是啊,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是个肥缺。”玉衡轻嗤一声,“毕竟国库财政,可都在他们手上。”
“你想说……”
玉衡自然知道他想说的是敛财贪腐,言语中有几分不屑的笑意:“当然不是这种寻常的伎俩。”
“哦?”破军这一下似是有了几分好奇,看向玉衡。
“我想,若是查一查度支部几十年前的陈年卷宗,或许会有不少有趣的发现呢。”玉衡抬眼看向崇德殿前的御道,敏锐地发现了同行的陆秋庭与孟琅书。
……
御道之上,孟琅书放慢了些脚步走在了三三两两的人群之后:“廷尉寺内部似乎并未有什么变动,如此一来,能接手那个案子的,似乎也只有陆寺卿你了。”
“我在廷尉寺待了这么些年,这样奇特的案子也不算十分少见,你又何必劳心?”
“也是,倒是我多虑了。”
“不论如何,你离了廷尉寺这个不讨好的地方,也算是可喜可贺。”陆秋庭自方才朝会散去时便与孟琅书一路同行,向着皇城大门走去,“度支部倒一直是个不错的地方。”
“承陆寺卿吉言吧,谁不知道油水多的地方最滑呢?”孟琅书笑了笑,“不过是补了升迁者的缺,出格的事情,我可不敢做。”
陆秋庭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我可没有教唆你去做这种事——我是说,若有机会,度支部往年的卷宗值得一阅。”
孟琅书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多谢陆寺卿提点。”
早在平康朝时,陆秋庭便曾经短暂地供职于度支部……他那时知道了些什么呢?
“提点谈不上,你我也算共事数年。”陆秋庭很是难得地笑了一声,“走吧,你还得去尚书省府衙报到,不宜耽误太久。”
……
“卷宗?”破军不解。
“八公之中的太宰与司空,还有如今的尚书令,昔年可都是度支部出身,那可真是个‘风水宝地’啊……”玉衡意蕴不明地笑了起来,“可度支尚书之职,偏偏又是换得最勤的,那些没飞上高枝的,一个比一个惨。”
破军沉思着:“度支掌财政税收,你想说……”
那些身死的度支尚书们,是为卷宗有载的什么大事而背了责任?
玉衡但笑不语,算是默认。
“新任的度支左丞不就是此前廷尉寺的少卿?说不定,他真的会去查一查。”破军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再次开口。
玉衡牵了牵嘴角,调侃:“我看你这打听小道消息的本事,还真是绣衣使一绝。”
她顿了顿,又正色道:“不过我也并不觉得,一个对度支部全然不了解的人,会立即去调查这些,除非……”
除非有他人从旁提醒,那么以孟琅书素来的好奇心,便不可能不去调查一番。
……
孟琅书也确实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在第一次留下值夜之时,便取来了往年的卷宗进行翻阅。
彼时夜色沉沉,官署内外是清一色的寂静无声。
“这都是些什么……”然而孟琅书只是草草地看过几册,便不禁腹诽起来。
宁朝的国库远远没有他们通常所知的那般充盈,而据这几册卷宗的年代看来,也都颇为久远,其中甚至还有元帝开国之时所欠下的债务与亏空。
他仔细想了想前朝以来之事,心中便也就有了答案。想来前朝战乱百年,几番消耗下来,中原一带的元气自然也是大伤,只是……
宁朝自开国以来,便一直做足了国富兵强的排场,而君臣自上而下也都纷纷讲求精致与奢华,这些积少成多的亏空,也很难说没有他们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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